苏晋宏再次迟疑了一下,犹豫道:“父王,这个,牵扯有点儿大,您……”
“听你的口气也知道牵扯大,但还是说吧,你既是已经知道了,父王难道还看你一个人担着?况且,经过涟生那一遭,晋尧定是明白你知道了。”苏维绪摆摆手:“还是告诉我,也算是让我放心。”
“是。”苏晋宏低了头答道,然后组织了一下言语,道:“父王,前年八月十五宫里赐宴的事儿,您可还记得?”
原来,前年八月十五赐宴时,苏晋宏实在受不了宴会上的吵闹,再加上当时皇上也已经扶了人出去醒酒换衣裳,他便趁人没注意也离了宴会,想去园子里去吹吹风。
当时,苏晋宏也已经被那些兄弟们灌了不少酒,头脑发晕地往园子里走却没想到会撞见一起宫廷秘辛。这也真算得上是秘辛了吧?苏晋宏想,怪不得皇上对苏晋尧如此宠信,原来那两个人有私。
“……当时儿子头脑正晕着,虽然初听时醒了大半,却也怕人发现只是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躲着,没敢再靠近,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皇上的话,却也不怎么清晰,只是那意思却是清楚的。”
苏维绪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缓缓道:“皇上,说什么?”
2、
苏晋宏低了头,道:“皇上当时好像喝醉了,身旁只有张公公一人跟着,而且,张公公好像也知道这些事情一般,皇上说的很随意,意思大概是大哥为什么不能体谅他,为什么就看不到他的心什么的。当时儿子心里只想着怎么把这件祸事避过去,也就没认真听,只记得了这些。”
苏维绪沉默了半晌,问道:“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皇上一向和你大哥亲厚,他们……”说到这儿,苏维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什么叫待人亲厚?这是天家,即使是待人亲厚也不能亲厚成这样,大半夜的皇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吐苦水?
而且,苏维绪也能够想到,苏晋宏当时之所以没被人发现,恐怕也是因为皇帝为了自己的隐私不被人发现而将那些暗卫遣走了,不然……
苏维绪闭了闭眼睛,缓了口气才道:“那涟生又是怎么回事?”
苏晋宏道:“涟生的事情也是我猜的,当时我也在和庆班儿听戏,偶然见皇上的人在,那人也算是暗卫了,我以前偶然见过,没想到竟记住了。大哥那几日对涟生的喜欢是明面儿上的,再想想皇上对大哥的心思,恐怕会害了涟生,就装作无意将他送去了奕王府。”
苏维绪眉头微皱:“这是在怎么说的,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多事。”
“父王,那么些年,大哥当您是他父亲过?当我是他弟弟过?我不过是做了这么点事儿又怎么了?我——”苏晋宏冷笑:“我就是要看看他们之间的情意到底如何,毕竟是一个皇帝哥哥一个戏子伶人。”
这个月十六原本是奕亲王苏晋尧发了帖子让人给他那些回了京的老部将们接风洗尘的日子,现在虽然日子到了,却又由于苏晋尧的伤势而不得不无限期拖延了下去。
甚至洛阳城里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寻思着,苏晋尧这些部将们前几日不是挺高调的吗?怎么他们主子苏晋尧这都受伤了,连凶手都还没照出来,这些人就都闭门不出了?连凶手都不管了?
不管外面的人到底如何,苏晋尧在皇宫内的生活还算是惬意。
一大早,苏晋尧坐在瑜荃殿小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微微眯着的眼睛下方有着些微暗影,身上穿着的轻便衣袍上素气地绣着几团简约的花色。
说是躺椅其实也算是小软榻了,正好能让苏晋尧舒适地平躺着。
下了早朝,苏晋城刚进院子,就看到了闭目养神的苏晋尧,一双眼睛竟然再也移不开了。
现在苏晋尧的伤还挺重,胳膊腿等重伤地方连动都不能动,只是他实在不耐烦在屋里待着,只过了几天等伤口不再那么容易崩开,他便让人在院子中寻了个地方安放了藤椅,每日太阳足的时候就出来晒晒。
这几天,苏晋城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这样的苏晋尧,恬淡安逸得令人心惊,仿佛再大的权势地位,再深的真情都留不住他一般。
可就是这样,苏晋城每次见到这副画面,他还是不忍心去打断,他隐约觉得,这样的苏晋尧才是真正的苏晋尧,如这般才是苏晋尧应该展现出的风范。
如果苏晋尧就这么走了,他或许都会这样站着欣赏他离去的姿态吧。
苏晋城有时候会这样想,只是每次只要一回神他都会心惊心痛的要命。可是,苏晋尧要真想走,他也拦不住。
“晋城?怎么站那儿了?”苏晋尧睁开眼睛,一双眸子落入苏晋城眼中,瞬间便在他眼底投下了层层暗影,然后退居最后,藏入最深处。
苏晋城走上前,皱眉道:“怎么不让人在旁伺候着?再怎么样也得盖件毯子。这天已经开始变凉了,再说你前几日才受的伤,这样不注意留下病根儿了怎么办?”
苏晋尧抬起左手捏了捏眉骨,笑道:“才坐了一会儿,不碍事。那些人伺候着也是不安静,不如我自己坐会儿。”然后,他抬头道:“怎么,下朝了?这次倒比平日早。”
苏晋城在旁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接过张冼手中的毯子,对旁人示意退下后,避开苏晋尧受伤的胳膊帮他盖上,道:“也只你这么说,今儿个朝上确实没什么事儿,这两年太平许多,我也比往年轻松。”
“这就好。”
自从那天说开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便平淡了几分,但这种感觉却很舒服,苏晋城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