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躺在车上,身躯呈现诡异的姿态,维持垂吊时的僵硬。肤色变得青灰,表情绝望狰狞,双眼大睁,眼球凸出,嘴角覆盖血痕,凝滞在死亡的瞬间。
看到废王的尸体,无论城头还是城下,都是鸦雀无声。
姬典几次张口语言,声音却哽在嗓子眼,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根本不成语句。
愤怒,惊骇,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一起涌上,恰似惊涛拍岸,浪潮汹涌。却在最后沉入黑暗,尽数化为恐惧,充斥他的脑海。
“姬超!”
他怎么敢,怎么敢!
视废王如贼寇,公然绞杀,暴尸城墙,打破王朝旧制。此番更得寸进尺将尸体现于人前,无异于践踏王权,使王室尊严荡然无存。
莫非姬超忘记了,他也是王室成员。撕下王族的脸面丢到地上践踏,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连伯姬超肆意妄为,大罪!”愤怒和恐慌交织,姬典终于找回声音。他猛扑向女墙,大力拍打墙砖,双目赤红,痛斥姬超行径。
王族成员如梦方醒,纷纷对姬超大加指责。斥责他一十年不祭太庙,不孝无礼,绞杀废王更是违背礼法,人神共愤。
“不祭太庙,不祀祖宗,目无亲族,不孝无德。”
“绞杀废王,暴尸人前,恶行昭彰,狂悖之极。”
“天地不容,鬼神共弃,恶徒,逆贼!”
王族众人破口大骂,如同是在宣泄。
假如坐实罪名,姬超必为千夫所指,再无颜面存于世。
在骂声中,姬超始终面无表情,既无愤恨也无恼怒,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大戏。
说来也奇怪,王室众人在城头怒骂,个个义愤填膺,却始终没有派甲士出城。究其根本,分明是底气不足,都是在虚张声势。
看透这群人的色厉内荏,姬超更不见惊惶,眼底浮现嘲讽之色。
等到对方骂累了,他才走到大车前,一把拽下草席,连同废王的尸体一起甩到地上,高声道:“姬永勾结犬戎,害死血亲,死有余辜!”
一言出口,城头的唾骂声戛然而止。
“你胡说!”王子盛怒极咆哮,“讹言谎语,信口雌黄,其心可诛!”
“我胡说?”姬超哈哈大笑,笑声尖利,刺痛人的耳鼓,“姬永嫉恨我兄,愎王时买通内侍施以奸计,千方百计污蔑构陷。其得位不正,生性多疑,终日惶惶。我兄主动离开上京,他仍不放心,誓要斩尽杀绝。”
姬超隐忍一十年,今日得到机会,终于能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再无任何顾忌,道出的隐秘使上京众人惊慌失措,脸色青白交加。
“内侍,妾夫人,还有多名贵族屡进谗言,离间天家父子,最终得逞。其行之恶,令人发指。”
“姬永登上王位,做出明主之相,背地里与犬戎勾结,秘密派人联络犬戎各部,诱使犬戎袭边城。战事中途,更派人设下埋伏,击杀求援的甲士。()”
可怜边城上下,将士死守,民壮舍命,连老人妇孺都死守不退,却迟迟等不到援兵,最终落得烈火焚身,无人生还。?()”
“数千条人命,一座守边重镇,换来姬永安枕无忧。”
说到这里,姬超加重声音,一脚踩上废王的头颅,双眼猩红,眦目欲裂。
“勾结犬戎,违背组训;害死兄弟,无亲无德;因私心枉顾数千条人命,其罪恶滔天,不配为人!”
姬超仰望城头,锁定脸色惨白的姬典兄弟,缓慢抽出腰间的铜斧,斧刃向下,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死有余辜,合该千刀万剐?!”
这一问充斥愤恨,语气中满是仇怨。
一夕之间,冷风平地而起,呼啸刮过城前,好似死去的军民重返人世,诉说着仇恨和冤屈。
姬典嘴唇颤抖,面色惨白如纸。他强作镇定,争辩道:“口说无凭。先王虽做错事,却不能任你随意污蔑!”
此言一出,诸侯间生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