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的脸色惨白无光,即使身边有个男性友人陪伴,仍旧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瞒您说,我爸爸现在也接受调查了!舅舅一死接二连三就出这么多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但对小女孩,林巍仍旧给了最大尊重,“感谢您的信任!不过这事儿还真多亏了您的舅舅,虽然话总是说‘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您父母的事情早晚得被调查,这位已故之人株连亲属的能力也挺强悍。”
女孩儿没有精力在意这种调侃,神色之间越发带了小心,“其实可以电话交流,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再见个面我才踏实。案子如果得拖很久……还会产生其他费用吗?”
林巍闻言心里暗叹:硕鼠肥的时候七窍滴油,一旦被捉,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够亲属愁的。张言其人不良,大概只有女儿真正关心她的自由,可是经济案件东窗事发之后名下财产都会冻结,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手爹一手娘的,能有多大能量?钱自然是最难为人的事情。
“一切都按合同办事。”面上他却平静无波地道,“至少一个自然年内您不需要考虑代理费的事情。”
女孩子似乎松了口气,而后又愁容不减地咨询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方才告辞离去,临走前连连拜托,明知秦冬阳是助理张依卓是新来的实习生也都捎带上了,就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照顾年轻女性可能是绝大部分男人的隐性基因,秦冬阳下意识地同情,送走了人回办公室,顺口就同林巍说道,“小姑娘挺可怜的,妈也进去爸也进去,管谁不管谁啊?估计是没钱了。案子得拖的话,明年她续不上代理费咱们还能真不管吗?前期努力不浪费了?”
林巍皱起眉道,“你都是执业律师了怎么还说着这种糊涂话呢?咱们是慈善机构?还是张言是徐名达那种大善人啊?续不上代理费怎么管?什么叫做前期努力?收了今年的钱就干今年的活,认真干仔细干,不亏良心地挣点儿辛苦费。来年人家都不用你了跟谁谈浪费去?”
秦冬阳一言既失只好默不作声,老老实实挨骂。
张依卓见状十分局促,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好,尴尬之下忙叨叨地收拾桌上半天都没想起来收的待客纸杯。
林巍一口灌了剩下的咖啡,神情不虞地道,“再给我来一杯。”
张依卓捧着纸杯和糖果盘去拿林巍的杯子,秦冬阳伸手截了,对他说道,“咱俩一起去吧!”
成蔚和小景躲在茶水间里开玩笑。
实习生说,“景哥这头茂密靓发还发啥愁?怎么掉也掉不成钱律那样。”
“可不一定。”小景不太乐观,“钱律说他年轻时候头发也好,生在这行熬的。”
“地中海式脱发是遗传的,”成蔚又说,“你家有类似的近亲属吗?”
小景稍做思索,正想回答时候看见秦冬阳了,关注点立刻乾坤大挪移,砸在同为助理的人身上,“怎么拉着脸呢?谁惹咱们冬阳不高兴了?”
“没有。”秦冬阳找理由出来,就为调整调整情绪。
林巍态度不好,话却不错,没理由生气,低落只是因为自己总是拎不清楚。
“怎么了?”成蔚眼睛瞄着秦冬阳,也问张依卓。
张依卓不好明说秦冬阳挨批,答得圆滑,“刚送走一个当事人女儿,可怜,秦哥同情她呢!”
“怜香惜玉啊?”小景闻言就笑,“上咱们这儿来的当事人家属有几个不可怜的,冬阳你同情心还这么够用呢?多情公子啊!”
秦冬阳也在懊恼自己总不理智,没好气地横了小景一眼,“我就专挑年轻漂亮的同情行不行?”
“哟!”小景越发眉飞色舞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强迫啊!”
“废话真多。”秦冬阳问,“领着小孩儿在这儿瞎混,没事儿干啊?”
“就你勤劳!”小景闻言便对成蔚示意,“快走快走!咱们比不上劳模,也不受他挤兑。”
成蔚跟着小景往外走,出了茶水间的门口又回过头,很认真地往秦冬阳脸上看了两眼。
秦冬阳没注意,很专注地冲泡咖啡。
等到没了外人,张依卓劝解地说,“秦哥开心一点儿。林律也没说错,咱们是得划拉案源找饭吃的一拨人,没有能力情怀。”
“不是情怀!”秦冬阳道,“景助没说错,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我是有点儿强迫症,什么事情开了头都想做完整了,结局好坏都能有个头尾,要不然就难受。这是偏执,不太好,可我本性如此,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克服吧!”
尽量克服,或者受其控制,哪种都很受苦,心里清楚,却找不到先看自己
“能干什么干点儿什么”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不是秦冬阳没自主性,而是助理律师在不了解上级律师的具体要求下干什么都可能是无用功,甚至反作用力。
秦大沛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弟弟说要懂得提升自己,那是一个天生学霸对于终生前进重要性的深刻领悟,可是秦冬阳不是秦大沛,缺少方向和目标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努力。
整个下午都如身处困室,秦冬阳把几个在办案件都摊开来整理,却整理不出个所以然。待去看看小景,想起成蔚又放弃了。后来只能上网去搜斗殴致人死亡和家暴案件的同质案件来看,这种工作很有可能徒劳,因为同质案件不是同个案件,异省异地就不说了,即便都在h市发生,时间跨距也不太长,仍会因为个中较细微的区别做出不同判决。
十六点多无聊和疲惫一起把秦冬阳拍倒了,他觉得林巍和张依卓都不能回来了,放心大胆地趴在桌子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