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程远还想说什么,却见文汝清轻轻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略带安抚的目光。“好吧,但如果……你就喊爸爸。”苏阅瑾没回话,只是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先上去了,你们随意。”而后便迈步离开。直到苏阅瑾的身影在几个人面前消失,宋以深才忍不住开口道:“爸,妈,你们不能让姐姐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不行,我得跟上去,我就在门口。”说着,宋以深站起身就要跟上去,但被文汝清拉住了,遂回眸不满道:“妈!”“妈知道,可是你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她说离开这个家就再也没回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是抱了要打破心魔的意思,我们怎么拦?”文汝清抿了抿唇,“以深,我们都没立场去拦。”“可我怕她会出事。”宋以深急道,“你们忘了之前……”“好了。”苏程远出声打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让她去吧。”“可是……”宋以深皱起眉,显得并不赞同。“隔一会儿一个人上去敲门,要确保她没事。”苏程远沉声道。宋以深这才勉强收起了不同意见,安安稳稳坐下。如今的这个家庭,是个重组家庭,宋以深从跟着妈妈踏进苏家大门的时候,就十分喜欢这个新姐姐。那时他还是个小毛孩儿,有次文汝清问他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他回答的是更喜欢姐姐,因为姐姐好看。苏阅瑾当年离开家,并不是因为文汝清母子俩,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逃避,她和苏程远大吵了一架,将妈妈的死归咎于苏程远的冷漠和不上心,指着宋以深说让苏程远把没给过她的父爱给他,就算苏程远现在想给,她也不需要了。事实上,苏程远和江蓦然的婚姻是商业联姻,没有爱情,彼此对这点都心知肚明。一个想要商业利益,雄心勃勃,一个不愿涉足商业,只想要安静创作的环境,一切不过是履行合约而已。他们平日里的相处相敬如宾,在苏阅瑾出生后更是如此,苏程远常年待在国外谈生意,很少有回家的时候,江蓦然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给那个小小的孩子留了一扇可以进入的门。苏阅瑾从小就有种朦胧的感知,江蓦然眼里的世界与他人是不同的。当然,离开家并没有让苏阅瑾惨到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地步,她有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公司股份,那相当于就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只靠吃分红都能衣食无忧的程度。除此之外,苏阅瑾还有母亲留下来的巨额稿费,事实上,当出版社联系她的时候,她才知道母亲是个作家,而且是很有名的那种,享有“天才”之名,又英年早逝,实在让人唏嘘。楼上,苏阅瑾踏进那间尘封许久的卧室,在门口站了许久之后,才回身关上了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与多年前别无二致,像是从记忆里复刻出来的一样,给了苏阅瑾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苏阅瑾犹豫了两秒,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娇艳的花朵,苍翠的绿植,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而后轻吐出一口气,将窗帘全部拉上。房间陷入黑暗的一瞬,苏阅瑾整个人僵硬了一秒,随后走到床边,蜷缩起来坐到地上,抱着膝盖,眉头紧锁。不过须臾,苏阅瑾面色开始有几分苍白。寒冷和黑暗侵蚀之际,苏阅瑾脑中又响起了水滴落的声音,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紧咬下唇,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江蓦然是自杀的,吞了大量安眠药,藏起了手机,给所有佣人放假,给苏阅瑾备了两天的食物,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让她能死得安静,无人打扰。只是到底千虑一失,原本锁着的卧室门,被着急寻找她的苏阅瑾打开了。苏阅瑾从小就是那种不害怕孤独的小孩儿,一个人单单在庄园里玩探险游戏或是安静地看书就能消磨一整天的时间,她喜欢推理小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绝好的观察对象。她很乖,眼神干净,从不胡闹,除了有时候会出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脸呆萌地盯着你之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同样也都十分心疼这个孩子,先生很少回家,太太性子有些孤僻,虽然对她很好,但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很难说苏阅瑾习惯享受孤独是天性还是环境所致。江蓦然死的时候,苏阅瑾十五岁。那天,苏阅瑾少见的有些心慌,整个庄园空荡荡的,去找江蓦然又没人应,索性去拿了钥匙,打开了那间卧室的门。那把钥匙是苏阅瑾在不久前发现的备用钥匙,一整串,她根本分不清那一把才是正确的。苏阅瑾站在门前试了很久,终于打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房间里一片黑暗,而江蓦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纤弱的虞美人娇艳胜血,衬得江蓦然那张脸愈发精致,像是名贵精美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