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怜悯地看着她,“不信,你可以问他。”
杨盈惊惧地转过头,看到了不知何时来到的宁远舟。她求证一般望向宁远舟,眼睛里带着微茫的期待。
但宁远舟只叹了口气,看向如意:“你不该告诉她这些的。”
如意道:“她以前反正也不是个千娇万宠的公主,这会儿早点清醒也好,至少以后不用做个糊涂鬼。”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学生杨盈,一字一句告诉她,“杨盈,你听好了,要是你不马上改掉你那娇弱忧愁的性子,你真的会死。用尽全力去吃,养壮身子,认真学习,才是你唯一的活路。”言毕,她转身离去。
杨盈怔怔地落泪。牵起宁远舟的衣袖,仰头看着他:“远舟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宁远舟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杨盈“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了他怀中。宁远舟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无话可说。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聊做安慰。
杨盈哭得累了,在宁远舟怀里沉沉睡去。宁远舟将她送回房内,安置在榻上,抬手为她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便给她盖上被子,悄悄离开。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杨盈睁开了眼睛。
房内已熄灭了灯光,月辉透过窗上明瓦落在榻上,明暗交割。她坐起身,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无声的落泪。
如意的话如影随形地追着她,她其实已经信了,只是……为什么。
明明她这么听话,这么相信他们,这么努力去按他们说的做了……
她喃喃的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一切,“我不要这样……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她眸光轻晃,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渐渐坚毅起来。
第二日醒来,她眼睛依旧有些浮肿,却再没有像先前那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如意,讨取怜惜。她沉默地在侍从的服侍下净手,强迫自己多用了些膳食。
使团众人牵马备车时,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便又拿起如意写给她的绢册,默诵要点。直到登上马车,才放下绢册,看向如意。
仿佛一夜之间,惴惴不安的小公主就长大成沉默寡言的礼王殿下。
路上没那么平坦,又要赶在天黑前进下一个驿站。马车行得飞快,颠簸不止。杨盈依旧有些不适,却没说什么,只等着如意抽问。
如意便接着前一日要点问起:“安国国主有几个儿子?”
这一次杨盈没有再中途卡住:“三个。长子河东王李守基,虽然喜欢声色犬马,但已数次在安帝出征期间监国,并得其岳丈汪国公一派支持;二子洛西王李镇业,先皇后所出,虽是嫡子,但身体不算强健,因此并未受安帝特别看待。还有三皇子李承远,江采女所出,母早亡,才刚出生几个月,尚未封爵,在朝中最为寡助。”
她一次把几个问题一起答全。如意合上绢册,点头:“进步挺快。果然还是下猛药管用。”
杨盈眼眶又一酸,低下头去,强忍住了没有哭:“嗯。”
如意便又道:“接下来跟我再练练喝酒的姿势,女子喝酒,多用双手捧杯;男子喝酒,多用单手,虎口向内,拇指压住杯口,沉腕……”她抬手示意给杨盈看。
杨盈打起精神观摩着,又做给如意看。
赶到白沙驿时,天色尚明。
使团的马车、仪仗驶进驿馆庭院里,很快就将原本空旷安静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杜长史指挥着众人开始搬卸用品,催促驿馆尽快安排膳食。驿馆的吏员则早已提前得到消息,殷勤地上前迎接,表示膳食早已备好。
到处都是忙碌往来的人和催促交谈的声音。
元禄跳下马车:“我肚子也饿了。”说着便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马车,想到杨盈苍白的面色,便转而问宁远舟他们,“还有几天才能到边境啊?”
于十三随口答道:“早着呢,得先到陵州、茳城,然后还要经过好几个州县……”说着便也顺着元禄的目光,看向了前方马车。
一片杂乱中,独杨盈和如意乘坐的马车无人打扰。夕阳铺开金色的辉光,照耀在朱屋青盖的马车上,华贵静美。一时车中人打起帘子踏出车厢,车辕一沉,车上銮玲便在金色辉光里叮当摇响——却是如意从车里走出来。
于十三一眼瞟见,眼神一亮。随即又想起些什么,扭头去看一旁的宁远舟。
他分明意有所指,如意一眼瞪过来:“看什么?”
于十三笑道:“美人香车,交映生晖。”
如意懒得再理他这个不正经,自行跳下车去。身后杨盈也从车厢里出来,正扶着内侍的手下车,却突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