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太过软糯,初始一瞬陈放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看到她快速逃窜的脚步,他才确信刚刚的话确确实实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陶晓皙往前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回头,红彤彤的脸上,笑容止不住,她对他招招手,“快来啊,哥,怎么不走了?”陶晓皙的软属于,你压她一点儿,她也就跟着弯一点儿,你压她五分,她也就给你弯到五分,可你要是压到她七分,那她的腰就实在弯不下去了,会直接来一个奋起反抗,成不成功不知道,先反了再说。看来这次是成功了,不过代价应该会很惨重,男人绝对忍不了在这种事儿上被质疑,他事后铁定要找补回来,事后再说事后,反正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拿她怎么样,谁让他老想着逗她,总得让他吃一回瘪。陈放看着她弯弯的笑眼里满是灿烂,自己给自己顺气,没事儿,就先让她高兴一会儿,她姨妈不总有走的一天,等她姨妈走了,他留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可以和她慢慢聊,从天黑聊到天亮再聊到天黑,她这话怎么说出来的,他得让她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收回去。还有那副画,她画下的每一个线条的描摹,他得让她都亲自仔细地认真地一一给验证了。君子报仇,不急在这一时。陈放推着车走过去,手揽上她的腰,力道慢慢收紧,笑得咬牙切齿,“陶晓皙,说出的话你千万得记得,别到时候喊后悔。”陶晓皙认怂认得相当快,“我后悔了,我刚自己说过什么我都忘了。”陈放:“……晚了!”好吧,既然已经晚了,现在担心也没用,她就安安生生买东西吧。她负责往车里放,陈放负责推车,偶尔碰到不确定家里有没有的,就抬头问他,他会给出答案。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陶晓皙逛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恍然。陶晓皙不太会挑排骨,便去接他手里的车,让他去挑。黄珍珠远远看到了陈放,松开刘美芬的手,几步跑到陈放跟前,“阿放哥哥!”陶晓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阿放,还哥哥,这称呼可真够那啥的,她还以为他就她一个妹。她大概扫了一眼这个高挑的女生,身高得有一米七吧,还穿着一双恨天高,酒红色的齐耳短发搭配酒红色的大衣,眉眼都是细细描过的,妆容很精致。嗯,虽然不想,陶晓皙还是忍不住比了一下,单就身高,她就直接被压到地底下去了。陈放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跟黄珍珠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和后面走过来的刘美芬打招呼,“婶子。”“原来是阿放啊,要不是珍珠喊你,我还没看到你呢,来逛超市啊。”刘美芬的嗓音和她的脸一样很尖,有点刮耳朵,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陈放面上虽是好颜色,眼神里泛出了些疏离,“对,陪我媳妇儿来买点东西。”他手搭上陶晓皙的肩膀,“晓皙,喊人,这是黄家婶子。”陶晓皙已经发觉了气氛的不对,脸上挂上礼貌又不失甜美的微笑,“婶子好。”中年妇女声音更尖了,“哎呦,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呀,我听说还是个高材生,真是好,这不仅学习好,小模样也俊。不过,”她上下打量了陶晓皙一眼,“就是这个子稍微矮点哈。”……嗯?陶晓皙眼睛抽了一下,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矮,但那是她觉得,她不穿鞋也有一六三好吧,哪儿矮了,还带这样直接人身攻击的,段位也太低了点。陈放笑了笑,“不矮,我就喜欢她这个身量的,配我刚刚好,我们家老太太说我俩的身高是最搭的,再高一分都不行。”陶晓皙摆出一副无辜脸,乖乖配合他做怼人的工具人。刘美芬勉强扯了扯嘴角,“老太太的眼光自然没得说。”黄珍珠脸色黯下来,嘴唇微微撅起,眼睛直直地看着陈放,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陈放没有看黄珍珠,脸始终是对着刘美芬,“婶子,那你们逛,我们还得买点东西。”“哎,好好,回头有时间带着你媳妇儿去家里玩哈,你黄叔一直念叨你。”刘美芬笑得更假了,黄珍珠不动,刘美芬发狠使劲扯了她两下才把人扯走,没走几步就开骂了,“你就是个贱骨头,没看人家都结婚了,那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以为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谁进了他家门将来准有苦吃,今天跟你好,转身就能把你卖了。”她声音本来就尖锐,骂起人来更甚,路人纷纷侧目,她才收了话,扯着黄珍珠急匆匆地走了。陈放的脸彻底冷下来,陶晓皙心想,这么大怨气不会是甩了人家女儿吧。她也不好开口问,那就买排骨吧,晚上吃排骨锅最重要。回去的车上很安静,连个背影音乐都没开,陶晓皙参考网上的图片在构思她门店的设计,合同签下来,装修的事情也要忙起来了。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陈放看着前面的红灯,开口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吃苦。”陶晓皙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向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相信你啊,不然我为什么嫁你。”她又靠近他一点,半玩笑半认真,“难道你觉得,我像是听了别人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胡思乱想的人?”陈放看着她眸子里清澄澄的光,紧绷的下颌逐渐放松下来,眼底也回了些热乎气。“我最初进这个行业是黄保登黄叔带的我,我跟了他一年,后来我自己出来单干。”黄保登她知道啊,在他们县还挺有名的,据说是包工头出身,后来产业做得很大,她在街上经常会看到什么保登汽贸,保登装修,保登家具城这些。所以刚才是黄保登的老婆和女儿?黄保登好像只有一个女儿吧。这下陶晓皙真有些好奇了,“所以,是你出来单干惹到人家了,还是人家想招你做女婿你不干把人给得罪了?我看他女儿好像很喜欢你。”她仰着一张小脸,乌亮的瞳仁里写满了八卦。陈放回她的好奇心,“我出来单干这种事儿搁古代就算是叛出师门了,他们骂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是应该的。”陶晓皙不赞同这句话,“不会啊,他带你进门,你感激他,这是应当应分的,但没道理说就要一辈子跟着他干呀,你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就算在古代,卖身契还可以自己赎回来呢。你出来单干肯定有你出来单干的理由,老话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觉得不合适,早点离开是对的。”陈放心里一动,伸手握住了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捏了捏,又揉了揉,软得跟面团一样。陶晓皙看着他的侧脸,晃了晃他的胳膊,“哎,陈放,你在和我耍心眼,你还没回答我人家是不是想招你做上门女婿?”陈放彻底开怀,“想招我做上门女婿的又何止他一家,在遇到你之前,我在方圆几个县的未婚市场上都抢手得很。”……
还方圆几个县,你怎么不方圆几个市呢,陶晓皙哼哼了两声,“那你进了我陶家的门真是可惜了,你说你当初怎么没再好好挑挑。”“不可惜,我当初一眼--”他的话在这儿停了下来,陶晓皙知道下面的话他肯定要作弄她,但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地快了几下。陈放顿了几秒,才继续,“就相中我岳父咱爸,肯定是个万一挑一的好岳父,给咱爸当女婿,我一点也不可惜。”陶晓皙嘁他,“拍马屁。”陈放回,“谁是马?你说咱爸是马?还是你是马?”陶晓皙不甘示弱,“我要是马,你就是骡子。”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到了饭桌上都没止住,眼神触碰时多了些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粘连。老太太一边吃饭一边乐。陈放问,“您今天打麻将是赢了多少钱,能把您高兴成这样。”老太太嗔他,“我高兴的事儿就只有打麻将赢钱?快吃,吃完你们赶紧上楼。”说完觉得自己的意图太明显,又加了一句,“别耽误我去打麻将。”陈放笑她的欲盖弥彰。老太太斜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多吃些,省得晚上饿。”陶晓皙安安静静地扒拉自己的饭,当看不见那一老一少的眉眼官司,反正老太太说的她听不太懂。两人上楼后,各干各的事儿,陶晓皙习惯在晚上干两个小时的活儿,她晚上灵感比较好,陈放好像也有工作。她喜欢窝在沙发上,他开始是在小房间里,后来也出来了,两个人占据着沙发的两端,互不打扰。今天陶晓皙有点不在状态,手指绕着睡衣的扣子,眼睛定在墙上的某处在放空。“你看下微信。”陈放开口。陶晓皙回神,“嗯?什么?”“你门面定下来后,不就要忙装修的事情了?”“对。”“微信上我给你推过去了一个人,到时候找他就行,叫阿建,人很靠谱。”陶晓皙直起身子,“好啊,我对装修一点儿都不懂,是熟人的话就太好了。”睡衣扣子被她绕松了,扣子从扣眼里出来,衣领处半敞开,露出里面的雪白和一点点起伏,陈放甚至能看到起伏上面一颗小小的痣。陶晓皙没有意识到危险,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手机,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成了山丘状。陈放推开手里的东西,猛地起身。陶晓皙不明所以地看他。他大步迈到她身边,俯身将人拦腰抱起。陶晓皙还没明白,正好好说着装修的事情,这人怎么突然起了兽性。她揪起他的衣领,又松开,没有想好是阻止还是放任,只不过是半息的犹豫,他已经尝到了莓尖,濡湿和温热霎时直达心脏,陶晓皙的指尖颤了颤,头深深地埋到他的胸前。他们还没进到卧室,她的上衣已经在空中晃晃悠悠飘飘荡荡,最后直接落到了地上。屋里虽暖,没有了衣服的遮盖,皮肤和空气直接接触,战栗一点点蔓延开来,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握成拳抵在他后颈的手慢慢松开,掌心的汗贴上掌下烧红的铁,蒸腾出热气,充斥在房间里。所有的温度都在升高。肌肤,空气,喘息,灯光,心跳。还有汗液的味道。陶晓皙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溺死在这要人命的热里。突然,一切戛然而止。喘息依旧急促,心跳依旧剧烈,只是没了肌肤相抵的热。她整个人被卷到了被子里,从头到尾,裹了个严严实实。只有脖子以上能动陶晓皙抬眼看床边的人,所以呢……她都快被血液里奔腾的汹涌给烧化了,结果他把她裹成了一个蝉蛹,这是什么套路。陈放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呼吸又沉重了几分,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俯在她耳边,声音低哑,“你现在不是不方便,等你好了,都给你,不急,嗯?”陶晓皙:……她忘了,她骗他说今天姨妈还没结束。关键是她有表现得很急吗,应该没有吧。虽然她没有很急,一点儿也不急,但她心尖上被他挑起的火很急,相当急。她现在还可以改口吗,改口是不是就说明她很急。陈放关了灯,把蝉蛹搂到了怀里,哄小朋友一样,轻轻地拍着节奏,“睡吧。”睡……吧?她现在这样能睡着才怪。黑暗中,陈放勾了勾唇角,幽亮的眼神如同狩猎前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