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非一般的刺客,而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只攻不守,极有组织纪律,配合相当默契,出剑专挑要害,毫不留情,这对抱着李千落的君泠崖而言,十分不利——即使他的暗卫已出来相助,但有血有肉的人焉能与不怕疼的杀人工具相比?若是没有李千落,君泠崖铁定能拼死一搏,突出重围,但现在,他心心念念着李千落的安危,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这使得李千落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被杀手毫不留情地利用,让他不得不替李千落承受剑伤。鲜血滴落雪地,如同朵朵妖娆绽放的红梅,刺得人双眼发疼,君泠崖的身躯上很快就留下了几个血窟窿,他怀里的人也被吓得脸色发白,三魂七魄都丢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要命的是,杀手的剑上有剧毒!溅染出的血花带着幽深的黑色,仿佛要将人的生命蚕食干净,拉入地狱。一把剑从旁旋出,凌厉地刺向君泠崖的腰部,同时另一把剑,袭向李千落的腰部,君泠崖若是挡下刺向李千落的剑,自己的腰便会被长剑贯穿,肠穿肚烂!——“若有一日有人要将您变成木头,那么……请您拔出这把匕首,刺向那人……”啊,要变成木头了!李千落猛地惊醒,下意识地从怀里抽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拔开刀鞘,出于本能地削向那把利剑。嗡地一声剑鸣,锋利的剑头与剑身分离,那平板的剑身也没了攻击力。君泠崖一脚踹开那把断剑,反手挡下刺向自己的利剑,及时救了两人一命。但那杀手的剑虽断,攻势并未因此停歇,杀手果断丢弃断剑,徒手劈向李千落。——“匕首内有机关,您只需轻轻按动这里,匕首尖会长出一寸……”机、机关!☆、52|逃亡李千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快速按动匕首的机关,用力一刺,赶在杀手的掌风扫到之前,洞穿了杀手的掌心,再照着君泠所说的要害前刺,以奇迹般的速度结果了一个狠毒的杀手。鲜血喷溅到她脸上,猩臭的味道熏得她意识错乱,她看着杀手死不瞑目的双眼,杀人的恐惧猛地袭上心头,吓得浑身发抖,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变、变木头了……好可怕。“阿千!”君泠崖抱着李千落一旋身,后背顿时被杀手的利剑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疼得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视线逐渐模糊,意识被剧毒剥离,君泠崖忍着剧痛,强提起一口气,扫荡出一张吞天剑网,硬生生破出一个缺口,抱着李千落从山路边滚下去。“啊!”李千落吓得大喊一声,后背立刻被一双大手怀抱,脸也被压入君泠崖鲜血淋漓的怀里。李千落感觉这一段路过得太久太久,等颠簸止时,他们已滚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君泠崖浑身浴血,赤红的鲜血如同赤炼,从山腰刷下来。他喘着粗气,咬紧牙关,扶已经傻掉的李千落起来:“走。”剧毒将他的体力蚕食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完全是靠本能在驱使自己的双脚跑动,他一面拉着李千落跑,一面以真气挥动白雪掩盖足印。李千落不解,好奇地问:“坏、坏豆腐,这是做什么?”君泠崖现在连提起一口气都十分困难,但还是忍痛解释道:“掩盖足印,避免被人发现。”说完,他一咬牙,抱着李千落跃到树上,以树干为起跳点,跃到他发现的山洞口,让李千落进去,他处理好脚印,才拖着残破的身躯钻入洞中。然而危机并未过去,甚至比刚才还糟糕透顶。受到剧毒的冲击,君泠崖体内每月发作的毒凑热闹地突发,两种毒一碰头,就不约而同的袭击他的五脏六腑,绞得他浑身如同抽髓般疼。唯一的解药之前已经吃过,在他赶回王府之前,他是拿不到第二颗解药的。两种毒就像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一种撕裂他的身体,一种冲击他残留的意识,合作得亲密无间,若是他运功逼毒,他将陷入昏迷,而在此期间他就会毒发身亡,若是不逼毒,则会毒气攻心,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种:死!死亡,对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他来说,并不可怕,可他没有坦然面对的勇气,也没有胆量去说那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怔然看着那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人,指尖泄露出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害怕,害怕他转身离开,她找不到前进的路,害怕他无声离去,她身边无人相伴。更害怕,他走了,没有人爱她如他……但他不能死在她的面前,他要替她筑好最后的安全堡垒。“我出外……打探消息。你待在这里等……”他噎住了,那句下意识说出的“我”字被吞入了腹中,换成了“消息”。说着,忍着痛,吞着血与泪,蹒跚着往外走去。然而,他被有力的双臂抱住,双脚如长了根般钉在地上。怀抱如此有力,炙热得让人眼眶一湿。“坏豆腐,不要走……”她声线隐隐作抖,在坏豆腐转身的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种他走了就不会回来的错觉。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染透,一贯飒爽的风姿此刻却十分狼狈,他的身体在发抖,在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坏豆腐……你身体好冷好冷,是不是坏掉了?”泪水在眼里打着一圈圈的转,坚强地没有落下,在遇险她没掉一颗泪,却在这时忍不住泪水盈眶。“无妨。”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他隔着衣袖掸开她的手,勉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话,“我出去了。”他必须赶在意识消失前,将一切安全隐患清除。“不许走!”李千落哇地一声大哭,扑着抱住他,“外面有坏人,我要你陪我,我一个人好怕好怕。万一……万一你走了,坏人再出现,我……”君泠崖身体一僵,是啊,还没有安全,他还不能自私地离开。狂风肆虐地从洞口卷入,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受到更寒冷的冲击,君泠崖恍然回头,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强提一口气,取下背上的大髦罩着她:“有血味,忍着点。”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她皱皱鼻子,将小脸蛋埋入大髦里,但小手不忘扯着君泠崖结实的手臂:“坏豆腐,快进来,外面好冷好冷,你流了好多血……哎呀,血都止了。”君泠崖受的伤其实并不重,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毒却不会停止扩散。他感觉到体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痛感,而他生命就在一点一滴地逝去。“阿千,累了么?”他转回头,艰难地带着她走到洞里,挑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她眼里已经流露出疲态,高强度的逃跑消耗了她大量体力,但她仍坚强地摇摇头:“不累。坏豆腐,你快处理伤口,好多好多血。”鲜血连同衣衫的碎布凝结在了一块,处理伤口的难度略大,一时半会很能办到的。君泠崖只是点穴止了血,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可是背上的伤,凭他一己之力无法上药。果断将药递给李千落:“帮我上药。”李千落重重一点头,抓稳药瓶,沿着伤疤刚洒下一点儿药粉,就见君泠崖身体反射性一抖,她手里的药粉也落了不下去了。伤口太深太深,狰狞地从肩头横亘至腰部,肉都由里至外翻卷出来,她颤着指尖想摸上去,品味这道伤疤的痛苦,却胆怯地收回了手。她恍然想起,这道伤是自己杀人后受惊时,君泠崖替她受的。“坏豆腐……”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哇地一声抱住君泠崖的后背,泪水盈盈滚落在冰冷的背上,灼得他的背如火般燃烧,“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伤的,我坏我坏。”君泠崖摸不准她这一出哭戏的表演内容,忍着剧痛拍了拍她的手,艰涩地道:“与你无关,是我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