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惊异道:“你怎么过得来?你明明该被困住了。”
白源接着问:“你不同意什么?你听到了多少对话?”
“我做了这么久的星仙,又是老师的亲传弟子,这梦境是困我不住的。”紫晏沉声道:“至于我不同意做苏折的搭档,有两个原因。”
“第一,白日里的情形老师没见到过,但我见遖峯得清楚分明。若非我出手,苏妖官多半会要了徐云麒的命,苏妖官,我说得没错吧?”
苏折倒是很大方地点点头,白源却强行辩道:“他那是不记得自己的细作身份了。”
紫晏却摇头道:“不记得是细作,但总该记得自己的观点与立场。如果一门心思想要徐云麒的命,那只能说明一点。”
苏折好奇地笑道:“哦?说明了什么?”
紫晏忽然看向他,用最正经固执的神情,说出一句最匪夷所思的话。
“苏妖官,你的心已经完全是魔尊的了,对不对?”
此话一落,苏折似是完全愣住,原本的从容动作僵止,脸上表情似已凝固在这一刻!
第40章你绝不能把我也交给他
这世上有些话,不说还好,一经说出,就如一道炸雷狠砸入无防备的水面,又似一把雪亮小刀捅破了无防御的纸窗子,使苏折这一滩心水立刻炸沸、身子也似纸窗一般,像忽然多了无数个小破口子,缝隙里溢满了各种僵立的情绪。
他咬牙,冷声道:“你,你这厮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叫我的心完全就是魔尊的了?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糟糕的话?
无论是与不是,又哪里轮得到外人评说!?
紫晏沉默,似坚持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反倒是白源真人反应过来,拍桌怒喝道:“紫晏,苏折在梦外虽是记不得自己的细作身份,却要随时提防着被魔尊怀疑,他做事的苦衷你如何晓得,他行事的准则你又不知情,如何能在这儿大放厥词?”
紫晏微微沉眸,像陷入海岸线那么长的思索过程,可忽然,他对着震惊的苏折微微躬身,开口便一句正儿八经。
“老师辱我骂我不行,可我若说错了你,便是我对不住你,你可任意辱我、骂我,我绝不回嘴。”
……白源的老师地位这么低的吗?太宠徒弟了吧?
可随即,紫晏迅速起身,皱眉道:“但趁着入梦,我还是要在此处问个清楚明白。苏妖官,你在外不记得自己是细作,是否已完全心向魔尊、忠于盗天宗?你在梦外的立场究竟什么?”
苏折沉默片刻,忽的一笑。
“你问我一个细作的立场是什么?不觉得这话过于可笑了么?”
紫晏一愣,苏折干脆把茶桌上被拍震开的茶杯一个个地扶回来,一边整理残渣一边慢悠悠道:“紫晏仙君,不知你长居星天之上,消息是否灵通,对人事可曾了解?”
紫晏无视了白源的诸多眼神暗示,只答道:“长居星天之上,便不能说是完全灵通,但来到地上以后我打听过许多事,可以说有些了解。”
苏折笑道:“那你打听过后,可曾听闻我有大肆屠戮仙门弟子的事儿?可曾见过我为了收服天魔,而不顾百姓性命?又可曾听说我对魔尊的命令言听计从,无有不遵?”
紫晏沉吟片刻:“并无此类。”
“那你听到的是什么传闻?”
紫晏想了想,道:“传闻苏妖官是盗天宗里唯一一个敢和魔尊顶嘴吵架的妖官,而逮着机会就屠仙门弟子的妖官是慕容偶,对魔尊令言听计从绝不怀疑的是孟光摇,倒是苏妖官你,并无滥杀之名,也经常在收服天魔的同时也救下一城的百姓,你在仙门里的名声虽仍是差的,但比其余三位要好太多。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你的为人处世更接近于人与仙,而不是妖。”
苏折笑着把一个个茶杯都倒满,端拿了一杯,冲紫晏遥遥一敬。
“评价一个人的立场,问没什么用,只能看他所作之事,听他所行之风,你没看到,可你都听到了,还猜不出我的立场么?”
说完,他一杯子往嘴里倒,清清淡淡的茶香水液大部分下了口,偶尔流着几滴透明的、晶莹的,像洒了金的露珠似的往细秀白皙的脖颈下流,硬是突出了脖身线条的弧度,衬出了那薄红嘴唇像千种闪光的一点汇聚。
紫晏细一看,忽的眼眸一眨,别过头去。
这个动作苏折没注意到。
倒是眼尖的白源注意了。
“多谢苏妖官提醒,我这算是明白了。”
苏折这番话确实已经够明白。
魔尊说的也没错。
他确实把魔尊当一个英雄来敬拜。
可魔尊不晓得的是,他更把魔尊当做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非正式的老师尊长,一位某种意义上的知己来对待。而他能在外为魔尊豁出性命,能拼尽一切去执行对方的某些命令,也大抵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