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像是不想对他笑,但还是扬起了嘴角:“闲来无事罢了。”
马佳心里咋舌,暗道他是演不出这种和谐模样。
云岫笑着补充道:“陛下见今日天气好,所以才出来走了走。”
高杨早已习惯云岫替他回答一切,沉默着应了。王晰看他一眼,只说可以同行。
他们一道走了一路,像往常那样,王晰如长辈一般,问他功课如何,是否睡得安稳,高杨一一应了,有风从荷花池上拂过,引起湖面上波纹粼粼,高杨被那碎金似的光彩晃了晃,听王晰在风中道:“西南茶叶丰收,陛下喝了吗?”
“味道很好……多谢燕王。”
他像是缓了缓才记起补上后半句,王晰没察觉似的轻笑:“臣果然记得没错,您从前就爱喝云雾茶。说起来,岭南茶田又供了几斗茶叶,味苦回甘,想来您应该喜欢,名字也有趣,好似叫十二……”
他一时想不起来,停顿片刻,皱眉沉吟:“十二……”
高杨接道:“十二年尖。”
语罢,他忽然一愣。
瞬间满身冷汗。
十二年尖乃是今年新供的品类,茶山主人受先皇之命培植新品。花了十二年才育出如今这一种类。精华为茶树上那一簇尖,故以此为名。育成,便送进了如今的燕王府,高杨久居宫内,无心思理会朝外闲事,理应不曾听闻这一名字。
除非他有宫外的眼线和消息。
短短的一瞬,高杨心中一寂,不知是否这也是王晰试探他的把戏,脑内闪过无数对策,面容却在一僵后又恢复正常,继续说了下去:“是这个么?前几日好似听哪个宫人提起过。”
道旁树影摇晃,都落在他们面容上。有宫人拿长杆粘蝉,蝉鸣声响彻不休。高杨后背湿了一片,一滴汗也耳边滑落至颈间。
片刻,王晰似笑非笑地道:“是叫这个名字,陛下好记性。”
他抬手按上高杨的肩头,用了些力,擦身走了过去:“臣记起还有些事,先告退了。今年荷花开得好,陛下可以多走走。”
待他与马佳走后,高杨仍站在原地,吹过的风透着股凉意,几乎将冷汗都吹干。心中猛烈的心跳逐渐平息,他按住在袖间轻轻发颤的手,闭上了双眼。
当夜他未曾赴约,不知怎么,一月有余,高杨都未曾收到张超递来的信件。他暗里找过张禄安,宫侍对他微微摇头,又继续洒扫。
高杨那月都睡得不安稳,后来在将要离开行宫前,他终于和张超见了一面。
高杨见张超还安好,松了口气,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年轻的朝臣面色凝重,在月色下吐出一口气,问他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尖。
“臣当时在信中给你提过一嘴,几个寒梅卫在朝中的动向。其中有一位,只是个运输官,负责运输十二年尖的。他一月前……被杀了。”
高杨心中一骇,想起王晰曾对他提起过的十二年尖,心不由猛烈地跳动起来。
那寒梅卫潜伏多年,在一众运输官中只是品级较下等的那个,他隐藏得很好,倘若没有发生意外,无人能察觉异样。
只是没想到,他曾经以为的一次简单的运输任务里,竟有王晰和岭南地区往来的密信。王晰对边陲地带多有警惕,他的人也隐藏在其中,将消息放在那几斗茶叶中,送入燕王府。
不知为什么,密信里的消息走漏,王晰心中起疑,将所有人投进监牢,彻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