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蒙姚念完了页看到程杨慢慢抬起了头,他蓦地回过神。程杨的眼尾微微下垂,眼角弧度尖锐,眼球很黑,没有焦距地凝视着前方,有一种茫然的感觉。然后那一对瞳仁慢慢聚焦,终于望向蒙姚,但又透着戒备和警惕,让章页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掉头跑开。章页本来还担心自己演不出怜悯,可是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他想起来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大山里的小孩,眼神很干净,看到陌生人会流露出戒备。同样生而为人,有的人家境优渥,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有的人父母为生计四处奔波,从小就被留守在山村,说公平,公平不过是相对不公平而捏造出来的一个词汇……很顺利,直接就过了,连章页自己都觉得意外。吴震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影棚里面太热了,穿了好几层都出汗了吧?你们补一下妆,小蒙去b组找余敏老师,小程和小章跟我去拍下一场。”章页还在愣神,旁边的剧组助理把剧本递给了他:“准备下一场吧。”下一场戏拍的是徐温下山后在隰桑居和师兄弟发生不愉快,被打了一拳,独自跑去洛水边坐着,沈锷得知后跑去找他。章页记得这一场有一个亲密的镜头,到时候他需要把程杨的脸托起来看伤势……早晨没有台词没有动作就被吴震念了,他怕自己会演不下来。迟疑一下,他向程杨走了过去:“程老师,咱们对对台词吧。”程杨有一瞬的愣神,然后他错开了视线:“别叫我程老师,我们班主任也姓程。”章页懂了他的意思,不禁失笑:“你学习那么好还会怕老师?”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想起那晚电梯里那通电话里曾提过一位老师。一旁的工作人员在忙着移鼓风机和摄像机,场地要重新布置,他们站在当中,倒显得碍事,程杨没答他的话,更没留意他表情的变换,已大步向外走去,章页下意识跟了出去。下一场戏不用换衣服,不过程杨的妆要调整,剧组的助理跟上来,催着程杨去化妆间,章页心想现在并不是对台词的好时机。走出影棚,甬道上是大日头,饶是此地雨水丰沛,两侧的芭蕉叶子也不大有精神。日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想到要走一会儿才能到房车,章页顶着三层戏服,热得冒汗,索性跟着程杨一起去了化妆间,那间屋子里有空调。化妆师在程杨脸上化战损妆,章页坐在一旁大口喝水,出汗太多,他渴坏了。化妆助理回头瞥他一眼:“小心把唇妆蹭掉。”章页想起来,换作仰着脖子朝嘴里倒水。程杨忽然开口说:“现在开始吗?”章页拧上瓶装水的盖子,拉着椅子坐近了一点:“不影响化妆吗?”化妆师替程杨答了:“没事。”章页又扫了眼剧本,刚要念出页等人去敬酒时一直没说过话的鼎宇来的赵总跟朱振庭关系匪浅,原本他演的角色是桐城豪族的公子,跟徐温和沈锷都不太对付,后来跟苏泠泉定了亲,但没有成亲就死了,戏份不多,赵总亲自交代了编剧,编剧也答应了给他加戏,这样一来,即便不能跟章页戏份相当,也能分一些秋色,想到这里,朱振庭故意走到章页的旁边坐了下来。“你们下一场还在棚子里拍?”朱振庭面带笑意,主动套近乎。“嗯,戏里是早春,附近没有合适的外景地,”章页说,“你呢?”“临时调整成内景了,本来安排的是外景,摄影师说阳光太强,要找个阴天再拍那场。”朱振庭说,他从镜子里瞥了章页一眼。章页身上的戏服就是门派里统一的蓝袍,脸上的妆容化得也不见多精细,反观自己,袍子材质更柔软,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袖口和领口绣有花纹,腰带也是玉带,现在如果在妆容上多下点功夫,届时自己和蒙姚的cp绝对能压过章页和程杨的,想到这里,朱振庭从小助理手里拿过手机,给赵总发了条信息。【剧组的化妆师不给力,我需要一个业务水平更高点的化妆师。】再拿起剧本,章页刚默念了一句,旁边的程杨蓦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接连打了几个。化妆师移开手,把纸巾递给他:“感冒了?”程杨道了句谢:“没。”说完却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化妆师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刷子看了看:“你对粉尘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