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沉了下,抬起头,看向远山,“嗯,还有好些别的,大都适合在北山这里玩。”远山静静地站在艳阳下,仿佛静置沙盘,却让他无法再兴起游戏的心思。北山山口,再往北,快马两三天距离,就可至草原。千里草场,是燕祁的天地。华国讲究天子守国门,坐镇皇城的人,怎能不忧虑这一处险要之地呢?所以,大过年的,赵熙仍跑到北营来督防。顾夕猜测先生也忧虑着北山,所以特意制了那个大沙盘,又与他互演兵书,改良兵器。既然这样关切,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在她身边辅佐呢?顾夕又想到了正君,那个陪伴赵熙五年的男子,明明耗了许多心血,明明不舍、不忍,却宁可死遁也要离开赵熙。顾夕凝眉,多日来的迷题又萦绕在脑中。他长长叹气,目中有些湿润,又全是坚定。先生和正君,都不要待在她身边。无论原因是什么,总不过是放不下心中的一点执著吧。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志向,顾夕他自己也有,但这与留在爱人身边朝夕与共,并不矛盾呀,为何非得二选其一?她说的没错,在别院时,他就被她吸引,几次试探,其实是他在犹豫。赵熙的回应看似冷冰冰,却反而让他更加坚定。她是那样坚强,又是那样孤单,吸引着他,又让他心疼。于是他禀承本心,义无返顾地走向她。顾夕长长舒出口气。长天湛蓝,远山在艳阳下深浅交叠,空气中,带着泥土的香气。景致,感受,心情,与宗山全然不同,却令他心中泰然安宁。守着自己要爱护的人,心之所属,情之所愿。-晚膳。常喜迟疑着向帐外张望。顾夕坐在桌前,看着饭菜。常喜跑回来,给他添了筷子。“能吃了?”顾夕这些日子都被饿怕了,他拿着筷子,请示常喜。常喜忙告罪,“大人吃吧。”今天看样子陛下是不会回来了,不用侍寝,自然不能让顾夕再饿着。饭后,月上中天。顾夕在案前写字。常喜蹭过来欲言又止。顾夕抬目瞅他。常喜是从礼监司里挑过来给顾夕的,自然一心为顾小爷打算,他进言道,“大人,您听说没?北祁的小皇上来了,还带来了国书呢。”“噢?燕帝亲自来了?”“可不是,贡品早到的,小皇帝摆着仪仗,昨日才到,隆重得很,……这回燕帝来朝,还晋上来三名皇室男子。”“三个?”顾夕挺惊讶。“啊,说是道远,小皇上未必年年能过来看望陛下,一气晋上来三个,算是三年的。”常喜点头。顾夕叹为观止,“这燕帝也是个心大的,还想年年跟着晋贡的队伍来一趟呀。”两人一同点头。燕帝可不是得心大?还是个孩子,朝政被母后和摄政王把着,他只剩下玩了。这回挑过年的时候亲自跑到南华来,还是玩为主。燕的太后恐怕是怕儿子年年跑过来玩,才一气送来三个的吧。“北燕君弱臣强,还有外戚干政,估计早晚得乱。”顾夕自语。常喜瞧他关注的点不对,赶紧拉正,“大人,那晋上来的三个男子,都是适龄。听说个个强壮……”顾夕不明所以。“陛下赶着回去,是不是……”常喜一咬牙,道出关键,“是不是为那三个……”顾夕摆手,干脆道,“你想太多了。”常喜怔住,“大人何以这么笃定?”顾夕掷下笔,从案后绕出来,长身立在他面前。月光皎皎,从帐门泻进来,顾夕平展的双肩挂满银丝光华。烛影在他身后,摇曳着暖意,顾夕负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情仪态,风采灼灼,即使太监常喜,也移不开眼睛。“她哪能看不出谁好来。”顾夕自信地点头。常喜恍然,似喜似泣。从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主子,不过好像说得也很有道理。顾夕又转回到案后写写画画。常喜好奇地问,“大人,又画什么图呢?”顾夕写完最后一笔,沉吟着看了一会儿,随口道,“改门火炮出来。”“……”常喜张大嘴巴,“这么容易?”“哪里容易?”顾夕挑眉,“瞧,这图我都画了多少张了,还有火药的问题。”“您以前也玩过炮?”常喜上来瞧,图上的东西繁复,他看不明白。顾夕遗憾摇头,“宗山上不让玩火。”“喔。”“不过我和崔将军一起研究也行。”顾夕示意常喜把图按序号整理成一撂,他绕到桌案外一面喝茶,一面指点帐子里挂着的一幅地形图,“你看,北山口以外,全是草原,丘陵多,华国的骑兵若论单打独斗,肯定斗不过那些马背上长起来的燕人。若燕人真的来犯,只一个马队,就能冲散北大营,直逼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