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另一个是顾夕。赵熙脑子里映出竹苑里的那个场面,到此刻,她也无法将那个脆弱昏迷在竹凳上孩子与剑阁高手相提并论。但像与不像是一回事。顾夕是剑客阁天阁里的甲字号高手,剑宗多数弟子也都不是他对手。所以,他们选择避开顾夕,而选择在春猎场。林泽接受了她的推论。赵熙却凝眉未展。“还在想什么?”林泽问。赵熙挥挥手,让他别吵断她思路。想了好一会儿,赵熙低低自语,“我怎么觉得,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她思绪纷乱,却总觉得有一丝头绪牵连其中。难道春猎只是一个幌子,就像是一座大冰山,她只看见了浮在上面的小小一角。她这些日子,眼睛只盯着太子了,有些短见。放眼开来……她忽地抬目,“阿泽,祁国那边有何异动?”林泽惊了下,仔细搜索记忆,摊手道,“这些日子净被春猎的事牵扯了,祁国那边的线报……”赵熙眯起了眼睛,“祁国那边的线报,全淹在春猎里了。”所以……她忽然意识到,她一定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猎场(一)京城内外的安全防卫,已经到了最严格的时候。官府登记在册的随侍人员集队出城,然后,彻底封闭城门。任何人再不准出入京城。晨,嘉和公主府。麦冬进顾夕房里送药时,看见昨日还在床上爬着不爱动弹的人,已经起了身,收拾停当,外衫都穿好了。麦冬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夕少爷,您别乱动,看抻了伤口。”顾夕坚持着自己束好了腰封。从腰往下都是被杖子打裂的伤口,硬生生的棒伤,养了七八天,好药不断,才勉强合了口儿。束腰带时,嫩肉磨着布料,蜇得沙沙地疼。顾夕单手撑着床栏,缓了缓,才敢慢慢站直了腰。顾夕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澄澈的眸子里映满了晨辉。从麦冬的角度看,顾夕侧脸线条柔和精致,只是入府时脸上的小肉肉已经瘦没了,连下巴都是尖尖的。麦冬心里不是滋味,上前一步应,“夕少爷有事吩咐我?”“不。”顾夕摆摆手,转目看他,“麦冬,是我师门有事相召,我得出府一趟。”麦冬怔了下,眨巴眼睛道,“啊?喔。”说实话,麦冬是不太想放顾夕出府的。自从那日铭主子打完人,就被公主殿下带到别院去了,也没机会交待对夕少爷的安排。但他揣度着铭主子的意思,也是不会让顾夕出门的。幸而夕少爷因为腿疼,不爱动弹,自那日便没出过竹苑,少了许多曲折。于是他想了下,进言道,“夕少爷有什么事?让小的替您跑腿吧。您刚伤了那会儿,铭主子亲自照料,心疼得紧。您还是在府里好好养伤吧,等主子从猎场回来,看见您无碍了,那该多高兴?”提到顾铭则,顾夕绷紧唇线,脸上仍没什么松动。脑子里却在飞快地回忆,先生何时来床边亲自上药的?怎么想不起来了?打一顿杖子,脑子也能不好使了?“喔,当日……您不是昏过去了吗?铭主子赶来时,您还未醒,他怕您醒了上药遭罪,又炙了您的睡穴,这才从容给您疗伤的。”麦冬当顾夕一脸迷茫,赶紧又补了几句。趁自己昏迷时来?还扎了睡穴?顾夕终于忍不下,撇了撇嘴角。自己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却也就只与他共进了晚膳。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手打人,还要求他腿了裤子……想到那天自己裸着臀腿被打到昏过去,不知是怎么被抬到房里来的,顾夕就觉得脸上发烧,无地自容。对于先生不愿意见他的猜想,顾夕觉得心口发疼。他强自镇定了下,问,“先生不在的这几天,府里谁管着事?”麦冬道,“是林侍君。不过晨起时,猎场传来手令,林主子就点齐人赶去猎场了。”顾夕看他。麦冬为难道,“府里此刻真找不着主子了,赵大总管外出办事,中午方能回来呢。您不如等……”顾夕也很为难,“不成,时辰卡得紧。”麦冬的拖字诀不奏效,苦着脸看顾夕扶着门框,步履略艰难地走了出去。“夕少爷,没有管事发话,这府门是不会开的。”麦冬追出来做最后的努力。顾夕停下步子,“那,就不从门走了。”麦冬吓了一跳,“夕少爷,您想……”顾夕在心里计较了下,便开始打量竹苑四周的房顶,“麦冬,是师门传来的手令,我不能不遵。等我出府后,你报与赵大总管。”麦冬使劲摆手。顾夕笑道,“哎,你别急,听我说。我这一去,得几日不归,遮掩不住的。你早报上去,公事公办得好。也省得……先生回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