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模样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女性现身。
是望舒的妈妈,洁玲·陈。
很漂亮,不过是那种模板式的漂亮,和一般的地球人长相差不多,所以看起来的第一感觉很普通。
而且她身上有种沉寂的死气,面部肌肉非常僵硬。
于我来说,简直与活死人无异。我不能发现望舒和她有任何长相上的相似。
【这就是我的妈妈喲,很抱歉,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让你失望了。】住在我心里的望舒带着笑意说道。
不,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因为望舒是特别的,就认为望舒的父母是特别的。是抱有这样错误认知的我的错。
“可是该说的我在一开始就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过你们的。”洁玲·陈一边引我进门,一边如此说道。
我没有看到望舒的爸爸,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探寻目光,她告诉我,丈夫现在还在上班。
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怎么也应该去心理治疗中心看一看啊。
然后她又说,公司不给放假,另外,那个人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听到这句话的我内心忍不住笑,但还是好好回答了她前面的那个问题:“我知道。但正确的事情就是需要一遍又一遍地进行验证,这个过程或许很无聊,但是是必须的。”
洁玲·陈一脸困惑,但还是选择顺从我的话,开始说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那孩子身体虚弱,缺乏运动神经就算了,还不懂得察言观色,跟别人说话时也不会看着别人的眼睛,总是自说自话,偶尔还会口无遮拦,出口伤人。所以打小就没什么朋友。”
“我知道。这是自闭症谱系障碍患者很典型的几项特征。纪录片有说。”
笨拙的运动,人际交往和语言交流都不行,行为模式刻板,兴趣爱好也非常局限和特殊。这种病症曾经有个较为独立的名词,叫做阿斯伯格症。
对于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类来说,这一大脑广泛发育障碍,很早的时候就与我们无缘。
和望舒一起上学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发现了。
这家伙每天都吃固定的食物,没有宁愿不吃,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点,定时上床睡觉,一旦计划被打乱就会出现暴躁的情绪。用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才能睡着,睡觉时也必须戴着眼罩。自己的座位和私人物品的位置只要和平常有些许不同,立即就会发现。
记得高二时我们搬了新宿舍,这家伙宁愿绕远路,也要固定路线去上学。
就是去教学楼的时候要从新宿舍到旧宿舍,然后再去教学楼,回来同理。
高三时又搬了一次宿舍,路线的中转节点也便又增加了……有一次上学路上的某个路段因施工被禁止通行,她也打算强行闯关,只是好说歹说才拦住了……说多了,都是泪。
“是的。简直就像是写入了固定程序的有缺陷的机器人。不过这孩子脑子很灵活,不管学什么都很快,一遍都能懂,所以读书方面我们基本上没有操过心。”
洁玲·陈的说法一语中的。
即便是在现在的这种社会生态,成绩优秀的人也要比成绩普通的人拥有更多的自由。
只不过,望舒并不满足这更多的自由,她想要完全的自由,所以才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们对她投入满满的关爱与热情,希望她能平安长大,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足够使用自身的才能报效国家。”洁玲·陈一边说明,一边把红茶递给我,“但仔细说来,那孩子实在是太过于聪明、坚强,远超我们所能应付的范围。”
“怎么说?”我一边把柠檬放到红茶中,一边问。
“舒望其实是我们领养来的孩子。当初人类联盟和不是在和阿德诺兰邦打仗吗?政府就举行了收养战争孤儿的活动。我和丈夫的基因都不好,生下像我们一样蠢笨的孩子,总觉得是对孩子未来的不负责任。虽然那时候也有了基因定向编辑的技术,但花费还是比较高的,另外,和别人的孩子都一样聪明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用不是吗?而阿斯伯格症不也被称为天才病吗?”
“只是智商高的比例大一些。”我如此说道。
“试一试又不亏。”洁玲·陈如此应道。
“那孩子就住在昴宿增九战区附近,是拾荒者的孩子。替我们安排的工作人员是这么说的。由于她的长相和我们很相似,而且年纪很小,才七岁,还是不怎么记事的年纪,应该很快就能融入家庭。我们听了之后很高兴,马上就收养了她。我们或许没有太多钱,但只是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是可以做到的。”
拾荒者,简而言之就是星际强盗。
平时以打劫民用航线的太空船为生,战时则在大战之后捡拾战场渣滓用于苟命。
偶尔也会派一些武装人员去还没有建设完成的开采站或者殖民地‘猎女巫’:以【抓捕星际通缉犯】的借口,调查那些人口聚集地有没有藏匿敌对分子,所有可疑的人全部被射杀,至于看起来有用的小孩则会被强制带走,编制成特殊的小队,训练成新一代的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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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是战争孤儿。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听她说起过。她说话没有任何奇怪的口音,虽然那种举手投足的气质并不像是诞生自这片土地,但她的外貌确确实实符合想象当中亚洲人的一切标准。
虽然人类联盟的祖先和我们的祖先本来就是同一批人,但我没记错的话,因为人类联盟本身人口数量稀少,早年间为了增加人口允许了和原住民的跨物种杂交,不到百年,主要物种就和原始人类的外貌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