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帝国里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被调到首都去了,此时看见医生,镇子里的人们喜出望外。他们纷纷哀声求着医生为自己,或者为自己卧病在床的亲人医治,医生答应了。病弱的镇长得到消息,睁开眼睛便看见医生站在了自己床头,对上那可怖的鸟嘴面具心里发怵,讨好的笑容还没露出来,就僵在了脸上。烛火摇曳,医生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面上,那影子头上,分明连着一对角。镇长的叫声被扼在了喉咙里,接着彻底平静下去。医生开始为整个小镇进行治疗,他不辞辛劳,一家又一家的跑,等掩上最后一家的门,天色已近破晓。他正准备离去时,听见了从后院传来的动静,他脚步停顿片刻,并未理会。越过黄昏的边线,他顷刻间就回到了首都,如今入了夜,这里更是死寂一片,连乌鸦也被埋没在了路边的污水当中。医生进到了教堂里,这是首都最大的一间教堂,在疫病初期,还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将希冀寄托于神,祈求得到神明的救赎,可到最后,幸免于难的似乎就只有一人。神父着装的青年站在灰败的神像前,双手于胸前十指交握,闭着眼睛,听见了脚步声,才回头望去。他在这场残酷的浩荡中安然无恙,却不是由于神明的慈悲,而是受到了恶魔的庇护。“亲爱的,”医生走近了,语气轻快,“我今天也出去救人了。”救人,将这些可怜人的灵魂从饱受病痛折磨的躯壳中解放出来,让他们从苦难中解脱。“因为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今天放走了一个。”他像是在邀功,又因为违背本心做了不想做的事情,所以有些苦恼。“你身上的罪孽又加重了,”青年有些悲悯的看着他,“你是打算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杀光吗?”“什么杀光,我说了我是在救人,”医生有些不满地说,“不过真的成为救世主也不错。”“亲爱的,这个国家已经差不多崩溃掉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青年背过身去,重新面对神像。而那神像的肩部往上空白一片,颈脖处是粗糙的裂口。他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又是神说的?”医生不以为意,“你以前可是会夸我的,我都把一个人放跑了,你怎么不夸我?”青年低低的念起了祷告词,而医生站在他身后,距离极近,地面的黑影将他完全笼罩起来。“明明都没有旁人了,你怎么还是这种道貌岸然的样子?”医生在青年耳边低语,像是毒蛇吐舌发出的“嘶嘶”声响。神父无声落泪,恶魔笑起来。“你哪能救赎我呢?”他说,“你的心肠也是黑的,用再多的圣水都洗不干净,只能跟我在深渊里纠缠。”他用微凉的手指摩挲着青年的侧脸。“一直,跟我纠缠下去吧。”仉淮睡了个好觉。尽管他很想立刻就回到人界去,可昨天时间确实已经晚了,伊安便让他先休息。期间生怕他感到不舒适,跟在伺候他似的,忙前忙后,还帮他铺了床。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床,伊安的屋子里没有那种正规的床,而是在地面上铺的垫子跟毯子。这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伊安本身也好像为不能给他提供更大的居所感到内疚一样,本来就是自己在麻烦人家,他总不能让伊安跑到沙发上去,那里根本就不能睡人。好在不是真的睡床,这在他的认知中就跟打地铺差不多,又不是真的挤成一团,一起睡就一起睡了吧。明明经历了一串的变故,还是魔界里别人的地方,仉淮都为自己这优秀的睡眠质量感到惊讶。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伊安应该是早就起来了。他刚睡醒还有些懵,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背景好像是中世纪,再多的内容却已经模糊,如清晨的雾般散去了。现在“梦”这个东西在他心里差不多等同于洪水猛兽,因为先前那个破廉耻的梦记得实在清晰,幸亏他现在没感觉自己身下有什么异样,不然就身处的这个环境,他可以去死一死了。仉淮去洗漱完,便听见伊安在叫自己吃东西。虽然是魔界,但一些日常流程还是一样的,他听见了从那个小厨房里传来的声响,知道伊安应该是在做早餐。结果才抬眼一看,只觉得血液全都涌上了大脑。伊安确实是在做饭,不过不像人类那样亲自动手,各种颜色的法阵在半空中出现又消失,他更像个指挥家。不过仉淮可以说完全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花里胡哨的咒语跟法阵上,他看见伊安背对着他,没穿上衣却系着围裙,后背的肌肉线条流畅且迷人,下身一条白色长裤,跟他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