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意识到了,他们这一次很难从伏黑甚尔手下逃出来,伏黑甚尔是具有打破天元千年束缚能力的天与咒缚,他很有可能直接杀死夏油,导致未来的改变。为什么会这样,九十九朝迷茫地想,是因为自己来到了十年前吗——他最开始参与这个任务的目的,就是想接触这一个“束缚打破”的节点让夏油杰喜欢上自己,再让在未来这份喜欢不会被改变而会被失忆埋藏。但他搞砸了。现在他和夏油都会死。“别哭了。”夏油杰很轻地在他耳边说着,没有其他激动的情绪,仅仅是不想看到他哭一样安慰着。九十九朝豁然抬起头。因为安倍晴明的祝福在他的手背上泛着光,所以暴走的咒灵们没有第一时间反过来攻击他们,死亡的尘浪从他们头顶落下,石板倾斜,岌岌可危。九十九朝跪在血泊中,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夏油杰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他开始高速地回想他们两人的一幕幕,从东京街头,到嵯峨野,再到里京都……但是他们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相遇的?记忆在九十九朝的脑海里反复,他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交互完全就是一个环……少年渐渐出了神,某一刻他像是灵魂脱出躯壳,喃喃地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夏油。”夏油杰努力保持清醒,握住他的手,皱起眉,“不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想着……”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九十九朝难道还想和天元同化,抛下他吗。一把骨白色的象牙刀从九十九朝的怀里掉落了下来,这似乎是个提醒。黑龙神曾说要九十九朝证明他放弃神之名的决心,现在在人类的危机面前,神明的力量——通晓之眼的力量可以轻易扭转一切。黑龙神说,你要怎么选择?放弃人类的身份解救这被搞砸的十年前的一切,还是和夏油杰一起被压在薨星宫下死去。不再有未来,不再有十年之后,也不再有从回忆里凝视御门院朝的恶鬼,不再有一切的故事。悖论全部在此终结,没有开始也不再有结束。九十九朝和夏油杰,只有短短这么几天的时光,还会被觉尽数抹去。“我是个骗子,夏油。”九十九朝改口叫回怀中人的姓氏,不再是名字,他轻声说:“但有一点我没骗你,还记得之前说过什么吗,咒灵和你的关系太绝对了,咒灵暴走之后,你也无能为力。”夏油杰没有说话,失去咒灵的咒灵操使同时身受重伤,现在就连普通人都轻易能杀死他。“不……你还有一个咒灵。”九十九朝呆呆地凝视他,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似哭似笑,悲喜矛盾。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又打了一场败仗的人,怅然地叹了口气,把胸腔中的气息压迫殆尽,让疼痛使大脑清醒。九十九朝捡起那把龙神留下的刀,向着冥冥中的想法确定道,“对,你还有最后一个咒灵。”只要再度割出诅咒的伤口,他就能唤起沉睡的力量。但九十九朝猛地一甩手,将神明的这把骨刀抛得远远的。犹如一道灵光猛然划过,夏油杰呆滞了片刻,然后渐渐睁大眼睛。他也想到了。九十九朝轻轻低头,亲吻他。“我是一个来自京都的阴阳师,是自诩为安倍晴明的一个家族的后裔,我身上留着妖怪——你所认为的咒灵的血脉。”不需要神明,也不需要选择神明的帮助。我有自己的恶鬼。他抵住夏油杰的额头。“和我签订契约吧,夏油,唤醒我的血脉,让我成为你的咒灵,你有这个能力。”震惊刻入瞳孔的每一道纹路,夏油杰的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他感觉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融化了,流淌在自己掌心。我早该想到的……九十九朝心想,为什么自己会在偌大的东京里小小的巷口前遇上夏油。悖论其实一直是一个闭合的环,没有开始和结束,他们的未来和过去彼此交互。这才是最后的枷锁。原来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夏油的式神了。沉寂了千年的地宫从未迎来如此盛大的光,纯白的结界逆向恢复,犹如支离破碎的镜片飞起拼凑愈合。夏油杰看到了一双眼睛,一金一银的瞳孔像是日月同辉般的美丽,但他又觉得很难过。脑海里像是有一块记忆被剥离了,瑰丽的鸟羽像是行走的极光,布满在薨星宫的天际。神明降临在命运的洪流中,将过去与未来一同收拢进了手心。……十年后,夏油杰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贵船神社。他不明白四月一日会告诉他九十九朝会从这里回来,只能在心中带着隐隐有着不妙的预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