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德帝今年五十,太后也快七十了,平日在寿宁宫深居简出,今天突然出席,恒德帝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亲自起身到门口,从太监手里接过太后稳稳扶住,走到主位坐下,淑妃自发的让出位置,宫人很快又在旁边加了一个矮桌。太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那姑娘小脸粉白水嫩,两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明澈灵动,虽然努力镇定,眸底却还是有一丝掩不住的紧张好奇。她穿着一身胭脂色对襟长裙,裙边渐变至白色,衣裙上没有复杂的绣花,只是领口和裙边有一圈细窄的金丝绣边,行走之间有细碎的光亮闪现,很是好看。太后被恒德帝扶着坐下以后,那姑娘便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中央,她紧张的揪紧手里的帕子,跪下行礼,脆生生开口:“吕秀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淑妃娘娘。”这便是之前巡夜司的人闯进揽月阁,趁乱从里面逃出来的姑娘。她本来是太后娘家一支远亲,因为这事,阴差阳错被太后从京兆尹接到了宫里,她性子单纯,嘴甜讨喜,没想到太后非常喜欢她,便让人捎信回家,做主把她养在跟前。恒德帝在寿宁宫见过吕秀几次,也觉得这丫头挺讨人喜欢的,发话让她到淑妃身边坐下,宫宴这才正式开始。孙越海先当众宣读了恒德帝给顾恒舟的赏赐,除了银子绸缎,还有各种价值不菲的珍品,顾恒舟跪下谢恩,恒德帝又提起之前的承诺,淡淡道:“年底镇国公会回京述职,行远和国公父子也有好几年没见了,这次回来,就让镇国公在京中多留一个月,也好增进一下父子感情。”得了那些封赏顾恒舟的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听见能让镇国公回京多待一个月,顾恒舟的眸光才亮了一些,高声道:“谢陛下隆恩!”孙越海把封赏的圣旨交给顾恒舟,顾恒舟回到座位坐下,其他人坐在座位上,隔空向顾恒舟敬酒,把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到顾恒舟身上。酒过三巡,淑妃放下筷子,矜持的擦了擦嘴角,率先打开话题:“听说世子明年就要前往灵州做校尉,世子妃人选却还悬空,世子心中可是已有心仪的人选?”淑妃声音柔软,语气也很亲和,在宴会上有些突兀,却并不让人反感,其他人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目光却都落在顾恒舟身上。周珏原本正在倒酒喝,听见这话手抖了一下,酒倒到桌上,连忙用袖子去擦,心里替顾恒舟捏了把汗,好好的庆功宴,淑妃娘娘怎么突然想到替顾兄做媒了?顾恒舟冷声开口:“谢娘娘关怀,此去灵州想必事务繁多,微臣只想好好为陛下和朝廷效力,暂且不想考虑男欢女爱之事。”淑妃早就料到顾恒舟会这样回答,温笑着开口:“果然虎父无犬子,国公大人威名远播,叫敌人闻风丧胆,世子殿下也英雄年少,有鸿鹄之志。”淑妃先把顾恒舟和镇国公都夸了一遍,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成家立业,成家一事是放在前面的,当年国公大人也是先成了家再奔赴边关的,距世子去灵州赴任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世子也可先考虑成家之事。”时间是还有大半年,但若要把下聘成婚这些流程都走完,还是有些紧巴巴的。淑妃不比叶晚玉,她既然当着恒德帝的面开了口,那便是恒德帝也有让顾恒舟成婚的打算。顾恒舟犹豫了下,歉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不在京中,微臣不敢擅作主张,等父亲年底回来再做主也不迟。”顾恒舟现在还不能直接回绝淑妃,只能搬出镇国公做挡箭牌。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都会适可而止,淑妃却还竭力劝说:“镇国公常年戍守边关,国公府也许久没办过什么喜事了,若是他回京的时候能听到世子的喜讯,一定会很开心的。”沈柏忍不住端起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得皱巴巴的,上一世明明除了国公府的人,没人再关心顾恒舟的婚事,怎么如今倒像是明目张胆的逼起婚来了?顾恒舟薄唇抿成直线,周珏在旁边看得分明,眼瞅着要冷场,灵光一闪,大声道:“下个月是国公夫人冥诞,顾兄暂时无心考虑婚事,还请淑妃娘娘见谅!”周珏这话插得极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有点扛不住,鬼使神差的冲沈柏扬扬下巴:“这事沈柏也知道,沈柏你说对吧?”来葵水了沈柏暗骂了周珏一句猪脑子,放下酒杯,平静开口:“我不知道国公夫人冥诞是什么时候,只知道下月初五是先皇后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