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县令便领着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甘云客栈,不过他人都尚未迈进客栈的门槛,声音早已传至耳边:“不知大都护至此,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待进了客栈,身手干脆利落地俯身跪地,连叩了九个响头,才步步跪爬到了孟知渺跟前,做足了姿态。
孟知渺也配合着把架子端了起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才说:“你是哪年入的仕,在这蓝芜县又待了几年啊?”
“下官吴良生,是永嘉七年中的进士,赴任之地就是蓝芜县,如今已有十年光景。”吴良生答得十分诚恳。
“奇怪!据本都护所知,我天成的官员在某地的任期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你怎会在此十年之久,这恐怕不合规制吧!”
孟知渺尾音拖长,不怒不恼的样子,吴良生听得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对这蓝芜县感情甚笃,任期将至时便向朝中请旨,希望一直留在蓝芜,为百姓哪怕多做一件好事,纵使一生只任七品小官,照样心甘情愿。”他字字句句毫无错漏。
“你竟有如此觉悟,倒是本都护小瞧你了,起来回话吧!”
吴良生诚惶诚恐地爬起来,一看桌子上的几道菜,道:“大人,我手底下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冲撞了您,下官已在府中备下了一桌宴席,给大人赔罪压压惊,还望大人可以赏光。”
孟知渺大笑道:“你还算是懂事,本都护便给你这个面子,带路吧!”
“是!大人!”吴良声谄媚一笑,脸上的全挤成了一团,又转身做样子打骂了衙役几句。
见他上前去教训衙役们,乔沅偷偷扯扯孟知渺的衣角,低声道:“这无良狗县令摆明了没好事儿,大人真的要去?”
“人家都备下了鸿门宴,我们要是不去,今晚的一场好戏又要如何开场呢?”孟知渺笑得从容、语气笃定,看来是心中已有了盘算,乔沅便放下心来。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县衙,他们便被吴良生迎进了后堂的前厅之中。
那里已经摆下了一桌宴席,主位之上赫然坐着一位年岁不大的男子,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神情傲慢、目光阴鸷,周身气度便已落了下乘。
他分明一眼就看见吴良生领着孟知渺走了进来,却仍安坐椅上一动不动,连作势要迎客的姿态也懒得摆上一摆。
吴良生见状,对着孟知渺尴尬笑笑,又对那男子道:“弘文哪,都护大人都到了,你怎么还不起身迎迎哪。”
“什么?”那男子仿佛没听清一样的,皱眉用手清了清耳朵。
“高少爷!都护大人到了!”吴良生提高了声音。
原来是高家的人?听起来怎么都算是吴良生的小舅子,竟对他如此傲慢无礼。
高弘文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起身过来,将孟知渺迎至主位坐下,而后自顾自地在孟知渺的左手边坐定,全然不顾及吴良生这个主人的存在。
乔沅站在边上看得清楚,吴良生眼里的恨意如暗潮涌动,恐怕他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快要把拳头捏碎了吧!
看来,这吴良生和高家的关系其实跟黄沙铸成的宫殿楼阁一般,看着坚不可摧、华美璀璨,但只要吹一口气都可能瞬间崩塌。
大家都坐定之后,那高弘文唤道:“既然贵客都到了,那就上菜吧!”
管家得令不敢违逆,看了一眼吴良生便吩咐丫鬟们上菜,吴良生的脸色跟生吞了二斤苦瓜一样痛苦,偏偏又要在旁边赔笑附和,莫名还有些好笑。
经过几轮客套的寒暄之后,高弘文总算是进了正题,“家父偶得一木盒,说是做工精巧世所罕有,都护大人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帮忙掌掌眼?”
“哦?能入高老板法眼的木盒,那必非凡品,我孟某人今天可算是要开眼了。”
高弘文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粗糙木盒,双手奉至孟知渺手中,别说是巧夺天工了,连乔沅家里的首饰盒子都不如。
“大人打开瞧瞧,关要全在里面。”
孟知渺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十枚金光灿灿的金锭,直晃人眼睛。
“果然是人间罕有的宝物,妙啊妙啊!”孟知渺说话的时候视线依然紧盯着金子。
高弘文满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大人如此喜欢,这木盒便赠予大人做见面礼!”
孟知渺假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若是传扬出去,本都护可是要落得个夺人所爱的恶名喽!”
“宝物贵重恐外人觊觎,大人便当是替高少爷妥善保管便好。”吴良生忽然寻了个机会开口。
“哦,差点忘了还有吴县令在这儿,”孟知渺轻抚一下额头,收获到吴良生略为尴尬的笑意,才继续说道:“不过你这话说得倒是有些见地,高少爷你说是吧。”
“是是是!”高弘文连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