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是被蒋团建喝醉酒后打断的。蒋团建是我丈夫,是当地一名小学老师。
五年前我们经媒人介绍,从认识到结婚总共花了不到三个月。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现他很大男子主义,且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暴躁不已,便不同意这门婚事。
但是父母知道以后却把我骂了一顿,在他们看来,他有工作,父亲还是学校校长,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
他们非逼我嫁给蒋团建。
22岁的我,懦弱无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给了他。
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虽然他脾气有点差,但基本还算体贴。可慢慢地,他就暴露出了真实面目。
从甩出第一个巴掌到打断我一条腿,五年间,我身上青青紫紫,从来就没有一块好皮肉。
每次我逃回娘家,得到的也只是父母淡淡的一句,“你顺着他的心意就好,谁家的日子不是这吵吵闹闹过来的。”连留都不让我留下。
我要是提起离婚,便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你疯了么,离了婚你拖着个孩子怎么办,难道还想拖累你弟弟吗?”
直到这次我的腿被打断,邻里议论纷纷,父母才碍于面子不得不将接我回来养伤。
可说是养伤,实际上我还是自己照顾自己。我爸把我放到家门口,扭头就出去干活了。
我驻着拐杖独自来到自己的房间,却现之前自己住的房间已经被堆满了杂物。里面放着不知从哪临时找来的一张折叠床,上面满是灰尘。
我环顾四周,只见墙上遍布黑灰,多处已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墙,蛛网结了一张又一张。地上仍然没有铺地砖,还是灰扑扑的水泥地。
我在杂物里随意翻了一下,居然在一本杂志下面找到了半张旧相片——这是我童年唯一的相片,照片里的我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海军风制服,笑得有点羞涩,另外半边被剪去了。
我记得是邻居从时髦的建州城买了一台相机回来,我妈在他们家打麻将,而我恰巧去叫我妈回来吃饭,于是被人拉去和我妈合影了一张。
那是我和妈妈唯一的两人合影,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妈抱着我的时候,自己当时雀跃又满足的心情。那应该是我童年记忆里最高兴的一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让我眷恋不已——那是我对于妈妈的怀抱仅有的一次记忆。
这张照片一直被我珍藏着,那天却被弟弟翻找了出来。等我放学回家便只看到地上散落着的那半张照片——妈妈的身影已经被剪去了。
我哭着问弟弟,“我的照片呢?你为什么把它剪了?!把它还给我!”
弟弟正吃着冰棍,“什么照片?我不知道!”
“那地上还有你的弹弓和弹珠,不是你还有谁?”
弟弟把冰棍扔向我,大声喊道,“那是我的妈妈!我不要她抱你!”
闻声赶来的母亲问清了前因后果,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把抱起弟弟,吧唧在他脸上亲了好大一口,“好儿子,知道爱妈妈,真是没白疼你!”
转头看向我的时候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为这么点小事还来和你弟弟吵?我看你是皮痒!去做饭!”
我截力忍耐着即将崩溃的眼泪,“我……”
我的话未说完,便被一个耳光打在脸上,耳边嗡嗡作响,“还不去,看见你哭就烦!”
我只是想告诉妈妈,自己想要回那半张照片,因为那是我有记忆以来和妈妈仅有的一次亲密接触,我想把这份感觉珍藏起来。
然而她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转而抱着弟弟买玩具去了。我看着妈妈那件粉蓝色的花衬衫离我越来越远,眼泪不禁吧嗒掉在那半张照片上,心如同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