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回,占据先机的小皇帝终于决定不再隐忍。十八年,十八年里的那些痛那些恨他要让熙和一一尝尽。
小皇帝虽然重活了一朝,但身子到底还是十二岁的那个身子。此番落胎大大伤了元气,一直到过完年才能下床走动。期间百官也都一一上折子问安,小皇帝虽然身子不爽利倒也耐着性子把那一大叠的折子里都翻了一遍,还真让他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也不知道贼老天是怎么了,记忆里熙宁十二年的冬天并不这么寒冷,可现实却是一直到过完年天气都不好,时不时就下个一场半场的雪。
这一日,小皇帝刚下朝,胡胜全扶着他上了暖轿。
“圣上,回昭和宫还是志文斋?”
“昭和宫。”
胡胜全应了一声,觉得轿子里的声音有点怪。不过他到小皇帝身边也没多久,分不清小皇帝是身子不适还是隔着厚厚帘子的缘故。年前,小皇帝生了一场大病,病中命人把自己调去昭和宫,没多久就成了小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他缩了缩脖子,气候虽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这风吹在脸上却还是冷得慌。他示意轿夫起轿,小跑着跟在轿子边。
他哪里会知道小皇帝之所以把他调到身边来,是因为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轿子行得快,胡胜全隐约听到轿子里的闷哼声,赶紧小碎步走了几步凑到轿帘处,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传太医?”
“不用……朕无事。”
胡胜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劝:“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请太医来请个平安脉吧,不然奴才怕是一整晚都得提着心喽。”
小皇帝靠在枕上闭目不语,小腹稍微有些酸痛,却也没什么大碍,心中却还是有些忧愁。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朝中大半都是摄政王的人,唯一几个忠于他的还都是酸儒,于实务上并不精通。虽然知道明年摄政王会遇刺,没了他拿出的灵药性命难保,可摄政王一旦去了,他也没有把握重掌大权。人,他少了几个忠心的人。他这样想着,也就有些敷衍的回答了胡胜全的话。
胡胜全得了他的首肯,就吩咐一个随从去请李太医。
暖轿还没到昭和宫门口,李太医就在殿外面候着了。
轿子掀开的一瞬间,冷风就往里灌,小皇帝拢了拢狐皮的大衣,搭在胡胜全伸出的手上。
胡胜全一手替他打着帘子,一手扶着他,直到他走出轿子才收了手,扶着他慢慢往屋子里走。李太医也就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皇上,奴才恭请圣脉。”李无言行了礼也不起来,跪着开口要请脉。
小皇帝脱下了大衣,靠在软榻上,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好:“朕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乏力。”
胡胜全见李太医诊了一遍脉,面无忧色,也就放下了心,便取了上等的封子——五十两银子——捧了过来。
李太医也不推辞,谢了恩就收进了袖子里,退下之前不免有些啰嗦地吩咐胡胜全:“胡公公且劝着皇上不要忧思太重。”
胡胜全一一应了,送了李太医离开,远远就看见李思行带着一群小太监兴致勃勃地抬着一盆宝石红半人高的珊瑚迎面过来。见了胡胜全,李思行也不打招呼,自顾自的对着小太监骂骂咧咧:“小畜生们注意了,磕着哪个角你们的小命也就一起没了!”
胡胜全也不恼,这宫里头摄政王第一,帝后第二,下来才是昭和宫里的天子。所以,虽然品级相同,但李思行到底比他强些:“李公公这是打哪去啊?”
“哎呦,这不是皇上身边的胡公公吗?我真是眼拙,该打该打。”李思行也不正面回答,随意的打着糊糊。
“你这奴才,朕不过是让你送送李太医,你倒好,还聊上了!”
胡胜全李思行和一众小太监皆是一愣,一溜烟的下跪请安。小皇帝免了胡胜全的礼,对还跪在地上的李思行却不假辞色。
李思行虽然明白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但也不敢直接站起来,这天下说到底也还是小皇帝的天下。更何况,他如今也不是帝后的心腹。只好笑容满面的再问了安:“奴才给皇上请安了!”
小皇帝脸色阴沉,不叫他起来,回身就对胡胜全说:“今日难得不下雪,朕倒想着在这里欣赏欣赏雪景,你叫人拿着帘子把这廊围个一小间,再拿几个火盆子来,朕在这坐一会。”
李思行一听这话就明白小皇帝是故意要折腾他一回了,这廊上虽没积雪,但这个时节,跪了一小会双腿就刺骨的疼。小皇帝不叫他起来,还要在这赏雪,分明是变相给他罪受,让他罚跪。
这宫里,板子什么的还是轻的。上头主子不说把人打死了,就是打几下也没什么挂碍。怕就怕这罚跪,这一动不动的跪上个一整天,看着轻松,实际上一天下来这人也就差不多了。李思行自思衬着没有对小皇帝不敬,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几个小太监很快就把走廊围出了一小块,拿了炭盆,掇了雕花黄杨木椅,伺候着小皇帝坐了。
小皇帝等着全身都热乎了,才慢慢地问李思行道:“你这奴才看着眼生,是哪一宫的啊?”他哪里是看李思行眼生,这个小太监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熙和身边除了顾德安就属他最得意了。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仗着自己在熙和得势一点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几次三番的作践小皇帝。小皇帝一朝重生,虽然暂时不能拿摄政王和熙和怎么样,难道还怕一个奴才秧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