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就是要造反,也要离去,改日卷土重来!”王五紧张道。
谭嗣同狂笑几声反问:“五哥,你当我谭嗣同是什么人?我非江湖人,但知道江湖人的义气。皇上或许无权,或许无力,或许大清无法成大事。但他待谭嗣同不薄,有知遇之恩。我如何能反他?我若反他,天理不容!我若弃他,更是天理不容!”
众人嚎啕大哭,珞琪为之动容,想去劝三哥,但是也觉得三哥如今走到了悬崖,似乎无路跪了生”和“站着死”,有是鱼和熊掌之势。
“去吧,快去护送梁卓如和康南海大人离去,他们在,日后变法有望,国家有望!”
“三哥!你不值得!不值得!”几位汉子嚎啕大哭,老仆人谭升也大哭道:“小主人,你走怕,留了老仆在这里吧,你快走!”
谭嗣同背转身,大声道:“五哥,若拿嗣同当兄弟,就请速速离去,去保护梁启超大人离去!”
霎那间,风停止拂动,人声窒息一般,隐隐的啜泣声传来,久久地远去。
珞琪呜咽的揉了眼睛,三哥回头看了她说:“琪儿,你更不该留在这里。昔日这条命是令尊送的,不然我早病死在这里,多活这二十年,也是轰轰烈烈一场,不枉费来去一遭。琪妹,走吧,我不想连累云纵,你有重孝在身,还坚持在会馆为我奔波操劳,我本不忍心。见到云纵,替我问好。若是日后谭家落魄,能周济时,还望琪妹和云纵兄帮忙。”
珞琪点头啜泣。
“他们快来了,我的时间不多,你走吧,三哥要处理些信。”
“三哥,珞琪还如昔日,为三哥研磨。”
孤灯下,珞琪在那方七星古砚里为谭嗣同研磨,看了他将一封封家信撕毁,焚烧,那是一叠很厚的信,怕是攒了有几年,有他过世的二兄谭嗣襄所写,信发黄,有朋友的信,更多的则是干爹谭继洵的家。似乎每一封他都保留。
“三哥,我来帮你。”
谭嗣同点点头,吩咐珞琪道:“都烧毁,要快!尤其是你干爹地信。”
珞琪麻利地烧着信,看着纸灰在风中飘散,再看谭三哥,在认真地写信,一封封写罢在灯上烤,用嘴吹。珞琪好奇,掸掸手去看时,竟然是三哥模仿干爹谭继洵的口气所写,都是疾言厉色地斥责儿子不听教诲,空谈变法,扰乱朝廷制度之辞。并勒令儿子尽快辞官离开朝廷,好好读修身养性等。珞琪看那话语口气,果然老气横秋,像是干爹训人的口气,又似公公杨焯廷的话语。但珞琪忽然明白了什么,边去撕扯信焚烧时扫了几眼干爹的信,不是空乏的词句,就是潦草的几句回信,更有近来对谭嗣同的褒奖之辞。珞琪心头一股莫名的伤感。
谭三哥在危难之际,还不忘记保全父亲和家人。他在伪造父亲教训斥骂他的信,用以为谭家开脱。日后他锒铛入狱,朝廷定然查抄他的家。会发现这些信,足以见得谭继洵巡抚同儿子不在一条沟壑,同此事无关,可以免受牵连。但谭三哥如此可是值得?想到老仆人诉说地三哥如何被继母折磨,如何被父亲冷落。那种种的过去。三哥如何还能以德报怨?三哥他没有恨吗?没有遗憾吗?
信做完,谭嗣同将笔掷向火盆。大笑道:“辛苦琪妹了,饮刀前还有红颜知己相伴。平生足矣!来!琪妹,三哥为你抚琴一曲。”
来到庭院中,月明星稀,寒光笼罩清宇。
谭嗣同净手抚琴,那一曲《广陵散》幽怨清远。
“人说。弹奏《广陵散》必择雅静高岗之地,风清月朗之时,深衣鹤氅,盥手焚香,方才弹之。曲调苍然在夜风中弥漫飘绕。嵇康刑前索琴而扶。玄起处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五玄。天籁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惊天地,泣鬼神,听者无不动容。曲毕慨然长叹。”
珞琪沉浸于那古曲中,体味阮籍的猖狂,嵇康的无奈,那琴声幽幽,玄乐绵绵。
《广陵散》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共六节。正声以前主要是表现对刺客聂政不幸命运的同情;正声之后则表现对聂政壮烈之举地颂扬。曲子主体以正声部分为主,体现刺客聂政从怨恨到愤慨地情绪积聚发泄,一声声诉说他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复仇壮志。全曲音调交织、旋律激昂、慷慨,起伏和发展、变化。全曲满是戈矛杀伐悲壮气氛。
“《世说新语8226;雅量》有载: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珞琪接道,却觉出不详眼眶一红,泪水潸然而下。
一阵阴风,黄叶萧萧落下,散于琴弦上。
琴声嘎然而止,门已被撞开,一队皂衣地官兵在一位官员带领下涌到了院中,大喊:“谭大人,请随下官去刑部走一趟!”
珞琪起身,谭嗣同抬手,对谭升说:“升伯,将官服给嗣同拿来!”
说罢正冠从容对珞琪一笑道:“妹子保重,别过了!”
拱拱手转身而去。
第二日,珞琪正在慌张时,就听说有十余位大人被捕,除去谭三哥,还有杨锐、林旭、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朝廷已经传出消息,要将几人斩首去菜市口。徐致靖处以永远监禁;张荫桓则发放新疆;陈宝箴革职永不叙用。
一切都如一场梦,得知了谭嗣同入了死牢,变法失败的消息,慌得它妈妈拉住珞琪磕头也不许她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