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纱纱问:“你怎么在这里?”他说:“路过。”“哦……”她垂了眼,又抬起来,扯出一抹笑容,说:“刚刚谢谢你了,不是你,我可能要和他纠缠一会了。对了,你的份子钱我今早给了郑力。”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刚刚的事情,我改天请你吃饭。”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她又说:“我今晚有事,改天吧,我在微信上和你约时间。”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急促,看起来仿佛真有急得不得了的事情。唐南周沉默了下,看着她,没说话。宋纱纱也没管他,转身离开,走了四五步,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用余光一看,唐南周竟然跟了上来。她站定,又转过身,说:“我真的有事。”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她很快便挪开了,却因此错过了他一闪而逝的细微笑意。他问她:“我这个前男友有这么可怕吗?宋纱纱,你在躲我?”“没有。”她语气很平静。越是平静越能看出蹊跷,他说:“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改日就改日。”她说:“嗯,改日吧,我现在打个车回家。”她低头拿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然而今天下了雨,等了许久也没有司机接单,她换了快车,专车,都一样没有司机接单。她说:“我坐地铁回去。”唐南周说:“行,我送你。”她说:“不用。”她又说:“我自己走。”唐南周说:“这里最近的地铁口有一点八公里。”宋纱纱说:“还好,不远,不用送我。”她说着,又再度转身,走了一两步后,整个人杵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此时此刻,她背后响起一声轻叹:“宋纱纱,承认你崴脚了有这么难为情吗?”宋纱纱沉默了。她自认装得很正常,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知道唐南周究竟是什么识破的。刚刚被醉汉追的时候,一没留神,脚似乎崴着了,方才走了几步,钻心的疼。他问:“右脚?”她终于点头。他说:“我开了车过来,我送你回去。”她说:“送我到附近的酒店吧,姑姑和姑父后天打算跟团旅游,我崴着脚了,我怕他们担心。”顿了下,她又说:“我走慢点的话,自己可以走的,不是崴得特别厉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是吗?你走一步看看。”她迈出左脚,右脚尚未迈开,冷不防的,腰间有一力道袭来,转眼间,她便被横抱而起,她很习惯地就圈上了他的脖颈,一股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喷薄而来。不是少年,而是一个男人。他的胸膛坚硬又灼热,薄透的衣服完全遮挡不住他的温度,宋纱纱只觉与他紧密接触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带着整颗不停地压抑的心都燃烧了起来。她不由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唐南周!”“行了,再逞强我就把你扔进黄浦江。”宋纱纱闭嘴了。她想起了今天下午时和景黎的谈话。“我和他不合适。”这世间仿佛有些人,以为时光荏苒便可淡忘,不见时心如止水,再见时,心如烈火,不管如何理智,如何压抑,那股火依旧熊熊地燃烧着过去八年的时光。瞬间,便成了灰烬。宋纱纱坐在副驾驶座上。她侧首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道,默默无言。她觉得自己上唐南周的车,是个错误的决定,然而车已经上了,现在后悔也没有多大意义,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忽然,她微微一愣。汽车里开了暖气,暖风徐徐吹来,在这个仍旧属于夏末的季节显得格格不入。她忍不住扭过头望了他一眼。他握着方向盘,开车的模样很是专注,面容不像少年时青涩的英俊,时光给他添了七八分稳重,以及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淡淡地解释:“我看你的裤脚湿透了。”所以才开了暖风?宋纱纱没想到在黑夜里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她想起了以前。她和他年少时谈恋爱,他像是个愣头青,不知要做些什么,但每件事都能显得他心细又体贴。传闻中脾气暴躁动不动拿拳头揍人的叛逆少年,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极为乖巧温柔的一面。尽管最后两人有分歧,可再次想起谈恋爱的两年,仍旧是美好回忆居多。她有点害怕了,不愿再想,索性低头看手机。她打开了微信,刷朋友圈,往下划拉着,一没留神又见到了景黎的那条朋友圈。她在国内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景黎之外,便只剩罗晓棠以及姑姑一家。唐南周也是昨天小表妹婚礼上才加的。她的目光落在“很好看”三个字上。蓦然间,触摸在屏幕上的手指似是发烫一般,她瞬间就缩了回去。宋纱纱关掉了手机。她抬头看向车窗外,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在她看手机的时候,唐南周居然把车开上了高架桥。在她的印象中,黄浦江附近酒店多得很,再远,也用不着上高架桥。她说:“不用上高架桥的……”然而,现在已经上了。她迅速用手机里的地图app搜索附近的酒店,没多久,导航出地址给唐南周:“去这家酒店吧,等会下了高架桥拐松江路过去。”他应了声。这一回,宋纱纱怕他开错地方,一直对照着手机导航。未料等下了高架桥后,他却没有拐去松江路,而是停在了下车点。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方向盘,他对她说:“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会。”宋纱纱只好说:“好吧。”他解开安全带,关上车门时,她还听到车声响了下。他竟然把车反锁了。宋纱纱垂下眼。不到五分钟,唐南周回来,他似乎跑回来的,重新坐下时能依稀见到他额头上的薄汗,以及微喘的呼吸。宋纱纱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上。上面写着一个药房的名字。他说:“我买了药油和预防感冒的药。”宋纱纱说:“崴着了二十四小时内要冰敷。”他说:“我家里有冰块。”她抿唇,说:“不用,酒店里也有,你送我去酒店就行了。”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深邃的像是有一个无底洞。半晌,他把塑料袋放在后座,重新启动了车辆。这一回,也没有走错路,直接停在了酒店门口。他下车给她开门,然后中规中距地扶着她去了前台。“请问有预订吗?”前台姑娘问。宋纱纱从包里找出身份证,说:“没有,给我一间单人房。”前台姑娘望了眼唐南周,说:“是两个人入住吗?我们需要登记两张身份证。”雨夜,孤男寡女,又是俊男美女的,姿态亲密地来酒店,怎么看都极其容易让人想歪。宋纱纱知道她误会了,说:“一个人,他等会下来。”前台姑娘又说:“那麻烦先生您做下访客登记,并出示您的身份证。”流程走完后,在前台姑娘关注的目光之下,唐南周又扶着宋纱纱去坐电梯。前台姑娘虽然没当前台多久,但在酒店里的前台干,不用一个月就能目睹各式各样的情感大戏,刚刚那一对怎么瞧怎么像是闹别扭的情侣。她和身边的同事小声感慨:“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情侣不用多久就能和好,说不定等会就不下来了。”房间在六楼。唐南周刷了房卡,扶着宋纱纱在沙发坐下,把刚刚买来的药油和预防感冒的药也放在了案几上。然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了下来,打开桌底的小冰柜,只见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