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冥君登时直起身问:“我怎么没看见。”
还因苑内,上百道目光集中在大排场的玄微君那里,没人听见冥府二人这边的低语。
大雪遮天蔽日,如同自天穹张开了一挂厚重的帷幕,淹没众神的灵息。
而那架无声落地的云辇却像是与雪融为一体,素净异常,几无装饰。
可饶是如此,众人也心知来者的地位,再想朴素亦有不显山不露水的华贵。
倒是云辇旁有个臂挽拂尘的仙者,面相生得和气,对众人规规矩矩鞠了一礼。
玄微君在九重天也是个出了名的仙尊,拥有天地初生后独一支的古神血脉,权柄之大与天君堪称日月同辉。
他在九天威望极重,大批仙友仰慕仙尊实力,作为上古神明之后,司掌戌时至寅时的天地诸相,万年来未曾有过半点纰漏。
本职之外还战功丰厚,曾一剑斩灭上古恶兽,在鬼道炼狱杀出过一条血路。
可这都是几百年前的旧话了。
自百年前玄微出关,修行似是出了状况,伤疾缠身,连带整个人都愈发冷漠,脾气也变得古怪莫测。
可众人还是很好奇玄微君的因果如何,毕竟,能让这尊大神欠下一笔因果债,对方也是个能耐人。
素净的云辇垂挂了月白色的帷幕,其后伸出只骨节突出的手。
风雪借由这一隙破开了厚厚的垂帘,显出一个镂冰雕雪般的神尊来。
玄微端坐辇中,不怒自威,英挺的眉目在乱雪中平添冷色,衣袖上兽类图案以银丝走线,雪光下那蓬茸的刺品如昙花一现。
滚梅花纹边的袖口因抬臂的动作滑下了半分,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以及那松垮挂在腕上的一串黑白两色的念珠,其中较大的一枚黑珠下,垂坠了柔软的绒羽与银漆面的铃铛。
他下了云辇,走向冥君乌须。
这几步走的四平八稳,风雪在他外溢的神力间肆虐,可论谁也看不出玄微仙尊是有经年不愈的旧伤在身。
仙尊位高权重,众仙开道行礼,唯有坐在尽头的冥君心不在焉。
冥君满心想的都是——
那盘鱼糕,怎么还没过来?
司掌天地六个时辰的玄微仙尊到场,仙侍们按规矩,必须要原地福礼。
这也就把冥君心心念念的鱼糕,堵在了离他仅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晾在玉桌上的清茶细烟袅袅,冥君乌须隔着舒卷的水雾和逆来的风雪,将这仙尊的真容收入一朱一碧异色的双眸中,打量了起来。
仙尊眉目沉峻,鼻挺唇薄,拥有张夺天造化的好脸,奈何威严有余,却没什么生气。
他灯草色的华服上刺遍同色的团状图纹,隐隐约约不可辨其形,颜色依旧是寡淡了,像是发丧天的月亮。
再伴这乱雪昏天,枯服缟衣,生生在仙尊这具万金不摧的身躯外,搭造出了副凄清的冬夜晚景。
莫青团微皱了下眉头,还是挽袖向玄微仙尊做了个“请”的手势。
观山镜不启用时,镜面亦有变化,当下便是茫茫大片的皓白在其中,若玉石中杂乱的棉絮,亦如同撕碎的雪。
玄微仙尊迈出三步,走入镜照之内。
还因苑内的仙僚们蠢蠢欲动,偏还要端住仙君的架子,不肯太过表现出八卦好奇。
可两侧的队伍却在他们不知不觉的默契中,变挤变窄,整齐地往前挪了半块青砖的距离。
站在后排的几个仙君更是欲盖弥彰,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再在扇后伸长了脖子,左右晃动脑袋,试图找出视野空隙。
倒也不怪他们如此大胆,拼上失态的风险也要抢个好的观望点,实在是有关玄微仙尊的八卦,有个特点——
不爆则矣,一爆就会是个大料!
当年这尊大神将凡间的妖木种在自家府邸的后院,说是还救命恩情,光是这一桩,便已在九重天传岀满天桃花绯闻。
后来又听说他闭关闭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