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穿着高贵,顾盼之间略有些高傲,正是辰荣馨悦。
我记得她是个不好相与的,忙行了个礼,回道:“见过小姐。这次静夜府中有差事脱不开身,是以我陪公子出门。”
瑞阳早放了筷子站起身,此时赶紧拜了一拜:“瑞阳给辰荣小姐问安。不巧公子刚出门去了,说是宴席之前回来,不知小姐找他有何事?”
交谈
她细眉一蹙,撅着嘴说道:“那我不赶巧了。没什么,昨天回来得晚,没来得及打招呼,今天赶早来看看璟哥哥。既然他不在……”说罢她转向我,纤纤玉手隔空一点,说道:“那你就跟我去吧,给我讲讲这路上的见闻,陪我解解闷儿。”
说罢转身一阵风似地出门去了。瑞阳耸耸肩,悄声说道:“姑娘快去吧,饭菜我给你留一份,你得空儿再吃。”
森莺站在门边,也连连点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爬起来上工,这连口早饭都吃不消停,还得被借调去,这工让我打的,打了一个淋漓尽致。
我也只敢腹诽,表面上还是得卖力地保持优雅的微笑,披了披风一溜儿小跑地跟出去了。
辰荣馨悦走在前面,见我跟上,便开了口:“我听哥哥说,你遇到了事故伤了脑袋,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我不前不后地跟在她身后三步远,恭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确有此事。所以现在做差事做得不够得心应手,若日后哪里不小心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责怪兰香。”
辰荣馨悦接过旁边跟着的丫鬟给递过来的暖手炉,笑了一声,看着前方说道:“哟!确实是判若两人了,以前说话都唯唯诺诺的,现在倒口齿伶俐起来了!你忘了我就再告诉你一遍,若你冒犯了我,我可不会看以前的几面之缘的情面,该打该罚我可不客气!”
我眼观鼻,鼻观心,垂首做恭顺的样子道了声“兰香谨记小姐教诲”,心里暗暗咋舌,这姑娘果然是个厉害的性子,给人下马威都不带眨眼的。
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娇笑了一下,又道:“不过你也莫要害怕,只要你守着本分,我也不会无理取闹打你骂你的。”
我赔着笑脸夸道:“小姐大度,治下有方。”
她笑了,说道:“我看你现在比以前顺眼多了。听哥哥说,你还会写戏?那个什么《东厢记》的戏,听说就是你写的?”
我忙解释道:“公子小姐谬赞了。那本是机缘巧合让兰香认识了一位世外高人,听他说的故事。他懒得写,讲过了就算,让我安排整理出来,这才有了这几出戏。”
辰荣馨悦“哦”地一声,随即说道:“那想是哥哥粗心大意,听三不听四的,记错了。”
然后她左拐右拐,穿过了月亮门走到了后面的庭院里。
庭院很大,正中一个四角飞檐的凉亭,浅棕的木柱青灰的瓦,亭内外铺了木地板,一直延伸到旁边池子的中间,尽头是个观景台。亭子的这头是一个台阶,台阶下方用石子细细地铺了个弯曲的小路,旁边一条窄窄的,蜿蜒的引水渠,两边矮矮砌了石砖,正是一个曲水流觞的样子。不远处还有假山石交错置立,旁边一棵大松树斜斜伸展开枝杈。
辰荣馨悦起先坐到了庭院边上大松树下的石桌石凳处,坐了一下兴许是觉着凉,起身向那个凉亭走去。
天冷,凉亭里竖了四个高高的取暖炉,里面是炭火,外面罩了镂空的铜罩子。辰荣馨悦贴身的丫鬟见她要坐,忙从怀里取了火折子将暖炉点燃。
暖炉点燃后,亭内坐着就不冷了。她坐在我斜前方,双手托腮,睁大了眼睛问我:“那那个高人,可还有别的戏呀?《东厢记》我不爱看,好人家的富户小姐,哪有跟穷书生私奔了去的道理?抛下父母亲朋和现成的高屋大车不要,放着绫罗绸缎不穿,精巧的首饰也不带,就那么抬腿就奔着穷书生就去了?我才不信有这样的人呢!我看她就是傻!”
我笑道:“小姐睿智,自然是瞧不上这冲动行为了。正因为罕见,所以大家都看个稀奇嘛!再说了,男子所写的戏,自然是要满足男子,尤其是穷书生的幻想啊。不过谁又知道呢,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不定哪天碰上了命中注定的心上人,这些都顾不得了,这也说不定呢。”
馨悦托着腮,喃喃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唉,可也是,没遇到过的,也不能断言说人家就没有。”
我附和道:“是呢,不知道月老他老人家如何安排。不过那个高人啊,有一个故事,小姐肯定能爱听。”
馨悦眼睛一个瞪得几乎两个大,问道:“什么故事啊?我最近正无聊呢,快说给我解解闷儿!”
我笑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总而言之,是一个官宦家的女子,进宫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掀翻了那朝的王后,成为实际的后宫掌权人的故事。”
馨悦扯着我的衣袖,急道:“快讲快讲!我就爱听这样的故事!”
于是我继续道:“多年以前,在大荒以外的地方,有一名官员家的小姐,唤作甄嬛。在她十七岁那年,她和好姐妹沈眉庄一起进了王宫,结识了另一个小户家的女儿,叫作安陵容……”
她听得十分入迷,时而跟着紧张,时而跟着感慨,时而又眉头深锁,像是要记住那宫中争斗的方法和细节。
我没穿太厚的衣服,又没吃饱,讲了一会儿就感觉寒风还是越过暖炉的热风,凉丝丝地往我脖子里钻。馨悦穿得比我还单薄,此时打了个喷嚏,她旁边的丫鬟忙说道:“小姐,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凉,莫要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