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岚,清岚?”柳子承毕竟精通医理,略一惊慌后便立即切脉上去。
那脉象时快时慢,时重时涩,极为凶险。柳子承蹙紧眉尖正暗暗焦虑着,便听得岸边孙德福仰天大笑道:“凤先生定是近日太过劳累了,鄙庄倒是有些特效药,保管药到病除。”
这话一出,已于柳子承心中所疑相差无几,他没想到这些小人竟是如此的卑劣胆大,不由勃然大怒,“你待怎样?”
“好说,”孙德福哈哈一笑,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请几位公子回头,将东西还给我,我们再慢慢说话。”
“放肆!”赵书安终于按耐不住的站起身来,双目灼灼的看着对岸,冷冷笑道:“今日尔等竟敢用出这等手段,日后便请自求多福吧。”
他弓下身子,细细的看了眼凤无雪,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对柳子承说道:“子承,本王身上带有临行前御赐的辟邪丸,先给凤先生服了再说。”
又转过头,催着竹儿快些,自己也伸出手去找了片木板一同奋力划着。
现在的情形已十分清楚,若是他们能够逃脱出去,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回上岸去,非但凤无雪就不回来,他们四人也是必死无疑。
流矢还在飞射过来,但由于小船离岸边越行越远,绝大多都落入了江中,只有少数几只依然呼啸着射入了船体。
那些箭头上带有火棉,一与船体接触便开始燃烧起来,竹儿一个箭步用力地拔下箭镞,赵书安急忙脱下外袍沾了水将火苗扑灭。
竹儿正待回去继续猛力撑篙,“嘶──”的一声,又是一支流矢其势汹汹射来,直奔赵书安面门,竹儿大惊飞身扑上前去,箭镞便深深的扎入他的后背,穿胸而过,带着火棉的箭尖烧焦了周围的皮肉,还亮晃晃的从前胸扎了出来!“!当”一声,竹儿软倒在地,船篙脱手而去。
“竹儿!”赵书安一怔,又惊又痛的失声叫道。
“竹儿──!”饶是柳子承素来感情深沈,此刻也已眼眶发红。
他探了下凤无雪的脉,宫中密药确实有效,只服下一会儿毒虽未清除,脉象倒是强韧不少。便略微放下心,小心的将凤无雪平放在舱内,弯腰走了出去。
赵书安身上已沾满血迹,竹儿奄奄一息的躺在他怀中,往日里灵活乌黑的大眼珠中神采已渐渐消去,只剩黑沉沉的一片,气若游丝出多进少眼看是不成了。柳子承心中一阵酸涨难受,低着声音道:“我来撑船,请爷和他说会儿话吧。”
想到船舱内身重奇毒的凤无雪,这边又是舍身救主的竹儿,柳子承心里一阵阵的悲愤难平,重重的压着他喘不过气来,只好将满腔的愤怒发作在每一次重重的撑篙上。
小船在漆黑的江面上快速的滑行着,柳子承听到赵书安柔声说道:“竹儿,你可有什么心愿没有?家中还有谁在?”
竹儿极为虚弱的说道:“回爷……的话,奴才没能……把事情办好……拖爷的后腿了……请爷恕……恕罪……”
“你十多年来日夜陪伴本王,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何来失职?家中父母你不必担忧,本王自会安排好的……”
“多谢……多谢爷的体恤……可惜竹儿不能陪爷……一辈子……”竹儿松了口气,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为模糊,已是分辨不出。
柳子承心中大恸,咬紧嘴唇默默的撑篙。
良久过后,寂静的江面上才传来赵书安幽幽的声音,分外的凄凉,“子承,竹儿走了。”
柳子承长叹一声,直觉眼眶湿热起来,“……请王爷节哀。”
赵书安放下竹儿,站到柳子承身边。此刻小船已经离小岛很远了,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冰冷的水浪在风中飘来荡去,将小船打的左右摇晃。
不时的有些细碎的水珠子溅上来,伴着刺骨的江风,赵书安不禁打了个寒颤,按住了柳子承撑篙的手,“子承,我来吧,你去看看凤先生。”
柳子承也是心事重重,凤无雪中毒在先,又看到竹儿惨死,更是悲愤难当,暗暗决心便是要用尽一切办法定要将凤无雪治好。他听到赵书安这么说,也不坚持,便默默的躬身一礼,退进了船舱。
凤无雪浑身冰凉,脸色苍白的泛出青来,柳子承心中微微一酸,将他轻轻抱在怀中,听得他嘴唇微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又搭了腕脉,还是微弱但却平稳不少。
“师兄……”
凤无雪被他弄得有些醒了,半睁着眼睛微弱的叫道。
柳子承心中大痛,从来都是优雅狂傲的人,若非自己怎会落到如此的地步。
“清岚觉得身上如何?”
凤无雪摇摇头,无力的闭上凤目。
柳子承见状心里更是酸涩难忍,只将他狠狠的抱得更紧了些,眼眶红了起来。
小船越到江心晃动的更加厉害了,冷冽的江风吹在耳边呜呜作响,像是凄惨的挽歌。
过了良久,凤无雪才睁开眼睛,嗫嚅了半天才费力的对着柳子承勉强一笑,“又让……师兄……操心了……”
亮如星辰的凤目中却深情无限,直直的看着柳子承。
面对这样深幽的目光柳子承说不出话来,只是拥着他,好让他暖和舒服一些。
“师兄,我……莫不是在做梦吧……”凤无雪摇摇头,眼神有些迷离,“一定是我迷了心窍……分辨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