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一楼大厅,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楼上说话,但听不清楚,总之不像老师的口吻,应该是学生在交谈,没讲几句话,脚步声就渐渐远去,最后听不见了,大概是走了。
大厅很空旷,靠南一面的墙是单面玻璃的设计,从里面能看到外头种了常青树的小花坛和灿烂的正午阳光。大厅里摆了不少美术类的作品,作为学生们的成果展示,都整整齐齐挂在可以移动的展墙上,布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秦淮路过时多看了几眼,不过因为没有艺术细胞,看不懂也懒得看,就没多停留,径直朝楼梯走去。
靠近艺术楼大门这一侧的楼梯是东边的那个,相当敞亮,站在一楼楼梯拐角处向上看,能直接看到六楼的走廊。要找人,走这条道肯定是最方便的。
秦淮也这么觉得,于是他想也没想,直接走上台阶。
到达二楼的平台时,他突然听见一声门响,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
脚步声有点杂,肯定不止一个人。
秦淮连忙蹑手蹑脚又跑上一层楼,只从扶手处探出半个脑袋,向下窥望。
“行,你们商量好了就行。”
说话的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女教师,音色清脆,很有质感。秦淮认得她,这是名音乐老师,姓陈,高一的时候给他们班上过一学期的课,人很好,上课也很尽心。
陈老师领着身后的两名学生拐弯下楼,继续说道:“伴奏我帮你们改好了,一会儿进小剧场连音响试一下。对了陆冬,你那个乐队的事情我向艺术部主任申请过了,这周六你们过来,录音室里有人在的。”
听到这话,跟在她身后的其中一名学生点了一下头,说:“谢谢老师。”
秦淮留心多看了一眼,觉得这人面熟,想了想,才记起来,他是那个在元旦联欢会上做热场表演的男生,当时还戴了满耳朵的金属配饰,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这个陆冬平时倒是挺低调的,就比如现在,不该出现在身上的装饰品一件都没有,虽然气质依旧乖张,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符合校纪校规的收敛的学生模样。
秦淮打量了他一会儿,视线转移到他旁边那人的身上。
枭遥……
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的视线刚挪过去,枭遥的脚步便停下了,接着转头在楼道和走廊上左右扫视,好像是在找什么。秦淮顿时有些心虚,赶紧一缩脖子,躲到栏杆后头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傻透了,放着好好的午觉不睡,居然跑到这里来,贼头鼠脑的,就为了看一眼那什么艺术节的排练?
不对,是上厕所。
对……更不对!他居然跑到这里来上厕所!神经病!
陈老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吗?”
秦淮屏息听着,片刻过后,枭遥才道:“没。不好意思老师,走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下到一楼。
周边安静下来,秦淮这才站起身,跟着下去了。
陈老师口中的“小剧场”在一楼东侧楼梯处附近,平时那两扇刷着棕漆的防火门都关着,只在门框上方挂了一个很小的铁质名牌,很不起眼。秦淮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房间,还以为是什么逃生通道来着,所以走楼梯的时候他直接就把这里忽略了。
秦淮走到一楼。小剧场那平日紧闭的两扇门已经被人推开,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模样——最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舞台,两边垂着红色的细绒幕布,背板是面led屏幕,正显示着电脑桌面的界面,台下是阶梯式的座位布置,座椅和学校礼堂里的是同一种,软的,拉起扶手可以打开一个小桌板。
里头已经有不少学生在了,有的在角落里背稿子,有的坐在椅子上跟同伴聊天,还有的抱着笔记本坐在舞台边缘,电脑上操作的画面被投到身后那面led墙上。
陈老师走过去,将手里的u盘递给那正在捣鼓电脑的学生,又低头嘱咐了些什么,而后抬起手给枭遥和陆冬指了个方向,应该是让他们去幕布后面的后台拿麦克风,准备试伴奏。
秦淮向旁边挪了两步,背靠在棕漆防火门旁边的墙面上,低头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边边。
小剧场里传来两声试音的“喂”,接着,音响里传出一段悠扬的旋律。
艺术楼的大厅空荡荡的,带着距离感的音乐和歌声在这空间之中反复回绕,漾出看不见的涟漪。秦淮的目光落在那些可移动展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美术作品上——它们淋着明媚刺眼的阳光,那些想要表达的故事似乎也在这光里生根发芽,茂密生长。
身后的那支歌他没有听完,第一段副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风轻轻。
周五,天气多云,阳光柔和,不晴不阴。这一天,教室里从早读开始就蔓延着一种躁动,有“艺术节”这个活动在,学生们难免感到兴奋,一到下课就能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件事。直到上完一天的课程,高二的教学楼终于彻底热闹起来,各个班级门口都排起队伍,一个班一个班地往综合楼走。
秦淮懒懒散散地跟在自己班的队伍里,一边走,一边听吕一哲讲话。
这家伙不知道又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劲爆”的小道消息,一个劲儿地卖关子,秦淮不上当,偏不主动问他,给他急得抓耳挠腮,就差当场变身孙行者了。
“你真不好奇?”吕一哲两手抓住秦淮的袖口,上下晃动着,凑上来压低声音问他,“一点儿都不好奇?”
秦淮故意目视前方,毫无起伏地说:“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