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听得一头雾水,认定吕一哲是道听途说,叫他不要再传播这种完全没有逻辑和可信度的八卦。吕一哲则表示自己没有当长舌男的爱好,也就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了才跟他讲讲,他爱信不信。
临近期末,就连体育课上的运动量都加大了不少,说是下个周又要体测,长跑和球类,成绩还要算进学分里。秦淮本来这两天觉得身体不舒服,还想着去问班主任签张假条休息休息,但眼下看来,是没那个闲功夫再给他用来消磨时光了。
他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从这里看出去,正好就是操场的塑胶跑道。天冷,大部分学生就算是上体育课也依旧裹得严严实实,最多解下帽子和围巾,还有不少连手套都不愿摘。秦淮就在这部分人里,天一冷就不愿动弹,如果有一天学校能把冬季校服的尺寸开放到两米五,他绝对毫不犹豫在统计名单中把自己的身高改成这个数字,就为了穿上那几乎和被子差不多的巨大棉服。
现在离上课铃打响还有几分钟,秦淮回头朝体育馆里看了一眼。老师还没来,他也不打算这么早过去,于是几乎是立刻,他就决定再这么坐一会儿,等喊集合的时候再动。
复又将脑袋转回去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极为出挑的人——身形瘦长,肩宽腰细,一件单薄宽松的茶绿色细针织打底衫罩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牵出波浪般的衣褶,露出的皮肤在冬日的阳光下白得如同某一天夜里悄无声息落在常青树叶上的雪,亮得快要化了似的。
秦淮有些怔住了,回过神来时,枭遥已经一边冲他挥着手,一边朝他这里跑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啊?”
跑到近处时,枭遥放慢了脚步,挪到秦淮身旁坐下,气都还没喘匀,便主动开口挑起了话头。
他大概是刚刚运动完,一靠近,秦淮就感觉身边像来了个暖炉,热腾腾的,烫得他都快要跟着出汗了,脑袋耳朵连着脖子一块儿着火。秦淮吞了口唾沫,觉得这个距离让他很不自在,于是悄悄往离枭遥更远的那个方向挪了挪。
他看着操场另一边的那排梧桐树,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道:“等上课呗。”
枭遥也学着他的样子往远处看,但是什么特别的都没有看到。
他扁了扁嘴,却并不觉得扫兴,而是咧开嘴笑了一下,说:“这么巧!我刚下课!”说罢,他又抬起屁股,往秦淮那里凑了凑。
于是两个人刚拉开一点的距离,又贴近了。
秦淮真是不晓得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爱往自己旁边蹭,别人看见他那张臭脸躲都来不及,枭遥倒是每次都反其道而行之,越不搭理他他越来劲。
他忍不住道:“别靠我这么近。”
闻言,枭遥回了声:“哦。”
他应得虽然快,但却没有一点儿要行动的意思,依旧一动不动,跟座石像似的,像是铁了心非要坐在这个地方。秦淮本就坐得靠边,再往边上移就该亲到石柱子上了,更何况见枭遥如此,他莫名有种胜负心,总觉得谁先挪位置谁就输,便也不愿意走开,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
坐了一会儿,秦淮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幼稚。于是他动了动肩膀,提起胳膊肘怼了怼枭遥,用行动无声地对他重复了一遍:“别靠我这么近。”
枭遥低头看了看他们相接触的衣袖,也架起胳膊肘,往秦淮那里戳了戳。
他道:“你穿这么多,你很怕冷吗?”
相比起别人,秦淮穿得确实是多——虽然不知道里里外外具体裹了几层,但光看那被撑得圆滚滚的校服外套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的厚,再者,秦淮似乎有戴围巾的习惯,天气一凉,他的脖子就没露出来过几次,能得出“格外怕冷”这种结论,倒也是不怪枭遥想得多。
闻言,秦淮睨了一眼枭遥的着装,反问道:“你穿这么点,你很怕热吗?”
在他的印象里,枭遥确实都穿得比较单薄,先前军旅实践活动的时候,他大半夜出去碰见枭遥,对方穿的也是单衣,跟没有温度感知似的,站在冷风里一个哆嗦都不打。
听见秦淮的话,枭遥点了点头,居然十分正式地回答道:“也不是怕热,就是单纯不怕冷。”
秦淮扯了扯嘴角,觉得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就在这时,枭遥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用余光都能看到那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欲言又止”四个大字。秦淮本不想搭理他,但架不住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热,像是要把他的脸烧出一个洞来,这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转头问他:“你又要干什……”
太近了。
秦淮话都还未说完,就有些不太自然地哽住了。
太近了。
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距离对上枭遥的眼睛——那像一片湿润的沼泽地。
秦淮在此时突然变成了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泄气泄得惊天动地,像有人在他的心里擂鼓,吵得他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就听得那烦人的鼓声“咚”、“咚”、“咚”个不停。
他猛地别过脸去,用力搓着在方才那一瞬间变得更加冰凉的手,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枭遥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秦淮燥着脸,“腾”地一下站起身,还是不说话,转身就要往体育馆里走。
见他如此,枭遥连忙跟上去拉住了他,似乎是决意要听到他的回答。
两只交握的手以一种颤动而惊措的姿态感受起彼此的温度,秦淮像是被电到了,慌乱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