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算热闹欢欣的气氛在少了一个人之后,突然冷落下来。“不说点什么吗?”江奏开口。安室透习惯性地笑了笑:“嗯?”装,她慢悠悠地戳破:“说说为什么波洛咖啡厅最会看眼色的金牌店员,刚才一点都没有看眼色。”“……”果然,不管认识的时间有多长,他都不太习惯这样过于直白的交流。“你看上去好像很不希望我和萩原君单独待在一起,为什么?”因为危险——安室透在心里快速地斟酌了一下语言,刚要开口,刹那间眼中忽然倒映出一张脸。她的动作很快,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乱七八糟的理由还没来得及想好,脑袋就先空白了一瞬间。贴得极近,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也许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为什么?”他恍了片刻神:“因为……我不想你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过了一秒钟,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这句话是自己说的。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一根修长的手指正好按压在他颈上的大动脉上。安室透抬眼,眼前的女人忽然褪去了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显露出原始的凶性,像头蓄势待发的母狮,正在琢磨如何对他下口,也许下一刻就会咬破他的喉咙,死亡的威胁感和刺激感加速了血液的流动,心跳似乎都快跳到嗓子眼。他的喉咙有些发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个回答有没有让京极老师满意?”停留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像逗猫一样,轻轻在皮肤上几下,若有若无的痒意让人想要抓挠。“看来安室先生没有骗人。”江奏松开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那种温热的感觉骤然消失,他莫名怅惘了一瞬,下意识抬起手似乎想要挽留什么,又很快压下了这种奇怪的冲动。随后反应过来对方刚才的行为可能根本不是所谓的温存——更像是对他进行了脉搏测试,以此来判断回答的真假。“……”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体育老师应有的知识范畴,但很显然,现在两个人对这件事都不是很在意。金发警察有些困惑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引以为常的防御肌肉记忆,可刚才在她靠近之后,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种心情可以理解。”江奏说。“其实我不是——”他下意识想反驳说自己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突然又觉得顺势承认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无缝切换情绪,颓然地叹了口气,仿佛已经无从逃避,只能被迫面对事情真相:“……我只是,不想让你总是把目光放在其他的男人身上。”至少在情况未明之前,不能让萩原研二太接近她,就算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表明,京极理奈就是杀死spider的凶手,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她的危险性就绝不亚于琴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天夜里在东京塔上和琴酒对峙的人如果真的是她,那他们至少还算得上是拥有共同的敌人,就算不能站在同一战线上,也总有对冲缓和的余地。而且……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对她设防,但如果刚才她想要杀他,他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也许这只是驯兽的手法,他警惕着,却在做出了顺从这种决定之后奇怪地安心下来,“我不够好吗?”假装爱慕,演几出成年男女尽在不言中的暧昧戏码,不为诓骗谁的真心,也没有什么别的私情,他只是……想要保证同期的安全而已。“倒也不是不够好,”玩家叹了口气,“是不够。”他愣了一下:“嗯?”什么不够?女人脸上还是笑着的,声音却冷了下来。“毕竟安室先生做了让我非常恼火的事情。”安室透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愿闻其详。”“你不希望我单独和萩原警官相处,所以故意捣乱。”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他不得不正视她。两人挨得很近,却始终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没有远到触手不可及,又没有近到身体互相接触,像伸手捕捞水中的游鱼,总是欲抓又失。“现在萩原警官如你所愿地消失了。”她伸手轻轻地把他长长了、还没来得及修剪的零碎额发从眼睛前拨开,彼此再无遮挡地地对视着,他无法控制地被她眼神中的危险所攫住,“安室先生的记忆这么好,也一定会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做亏本买卖。”他的心跳一滞。“你弄走了萩原研二,做好了把自己赔给我的打算吗?”“我……”安室透的嗓子有些发紧。要命,之前也没有想过是这个发展啊!“还是说,你刚才对我表示出的在意都是骗我的?”想也知道绝对不能承认,他很少有被人逼进这种境地的时候——上一次还是被琴酒怀疑是卧底,那时他虽入险境,却仍有周旋余地,毕竟归根结底,琴酒是个做事有章程的人,只要遵循其逻辑就能过关,但现在这个可不一定是。为国家献出贞操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有点超过了。“我……”他低下头,“抱歉,我现在的脑袋有点乱,那个时候下意识就那么做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别紧张,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想,”江奏怀柔道,“我也不是那种会亏待人的人,该给的都会给的。”安室透愣了一下,一时没跟上思路:“亏待?”“之前不是答应过要资助你吗?放心,我没忘掉,”江奏真心实意地说,“安室先生每天都打那么多份工,太辛苦了,忙来忙去都是给别人赚钱,一天还要三班倒,每天休息时间都不够,领的那点工资还不够医药费的,遇到有良心的老板还好,要是碰到那种黑心boss,还要倒贴自己的命打工。”安室透:“……”可不就是吗?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太惨了。玩家张嘴就来:“我真的很心疼安室先生。”“没关系的,”他的笑容真挚了一分,有些无可奈何,“有些累是必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总要趁着还年轻的时候多打拼一下嘛,不然荒废了光阴不是很可惜吗?”“积极上进是好事,不过像你这种年轻人在社会上工作最重要的是学会劳逸结合,有时候也需要一个休憩的港湾——”她握住了他的手,安室透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默默地低下头,听她十分大方地说,“我刚好有点小钱,不用跟我讲客气。”掌心一凉,一张卡被塞进了手里。“……”这什么烫手山芋!安室透差点就把它甩了出去,如果是组织塞过来的卡,那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了,谁用不是用,但现在这张……估计接了就等于把自己给卖了。“这就不用了吧?”他笑得有点勉强,“我怎么能收京极老师您的钱呢?”玩家思考了一下:“好吧,真的不要吗?”
安室透如释重负地把卡还了回去:“真的十分感谢您的好意。”玩家十分感动:“唉,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嗯?”“连钱都不要,非要免费,”她感叹道,“这么有服务精神,怪不得是波洛咖啡厅的明星店员啊!”安室透:“……………”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如若不接下对方抛出的橄榄枝,他刚才表达好感的那些话,都会变成明晃晃的骗局。到底该怎么办?“……至少让我准备一下。”他说,“让女孩子主动,实在是我的失职。”难道自己真的要变成那种为了任务毫无下限占女人便宜的流氓吗?玩家看着他陷入垂死挣扎。“好哦。”“大哥,”不远处的伏特加降下车窗通风,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一寸,“那边的人是不是波本?”和一个女的坐在一起……等等,那个女的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这不就是波本那个普通人老婆吗?”伏特加很快就想起来了。两个人好像是在说什么话,大概是在说家常,那种亲密的感觉装都装不出来。还真是稀奇,毕竟波本这个号称神秘主义者的家伙麻烦得很,很少和人有过密的接触,就算是在酒吧里有漂亮美女前来搭讪也要跟对方保持距离,现在却搞得这么黏黏糊糊。没想到在老婆面前居然是这样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真是一点组织成员的气概都没有,根本不能跟大哥比嘛!“闭嘴。”后排响起冷冷的警告。伏特加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把心里的腹诽说出来了,有点尴尬地闭了嘴。没过多久,他又看见波本把手里的卡塞给了那个女人。“看来还挺负责任的,”伏特加感叹道,“这都交上家用了。”他偷偷往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对上了一双阴冷的蛇目,立马收回眼神,继续假装自己在看风景。再看向窗外时,波本和那个女人已经停止了交流,从保时捷这边看了过来,伏特加略一点头,就当做是打招呼。不过他客气,波本却好像不太想跟他讲礼貌,态度不仅不怎么友善,还直接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一点吧!”伏特加刚吐槽了一句,突然想起不久之前那个女人还试图把大哥作为出轨的对象,顿时有点讪讪的,好像也不能怪波本……“是安室先生的同事吧,不用过去打个招呼吗?”“不用了,我跟他们不是很熟,”应该只是凑巧经过附近,安室透收回目光,难免厌恶,“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在琴酒他们眼里,她身上或许已经打上了和他相关的标记,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就算已经有几分确定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终究只是猜测,而且他也答应过柯南,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保护她。“因为他们很危险?”“这么说也没错。”安室透顿了一秒,终于找到借口。“我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他似乎有些为难,过了一会儿才犹豫地开口:“你也知道,我们在一个公司工作,归属于不同部门,对方的行事风格没有底线,而且又习惯打击报复,从前工作时我和对方有过交恶,怕以后他想对我下手,甚至牵连周边的人……理奈小姐,今天都要怪我的情不自已,但刚才冷静下来,我想,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把你拉下水。”如果她只是普通人,那现在就应该知难而退,而且,远离他也等于远离最中心的风暴漩涡。如果她不是,那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拒绝了。“没关系,你不用这么为难的,”玩家终于图穷匕见,“你要是这么有压力,那我们就不谈感情。”“……”“哈???”不谈感情那谈什么?她心满意足地看着金发青年一副炸毛的样子,自从他由降谷零变为安室透以后,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很少会像警校时期,喜怒哀乐都鲜活。“姑且确认一下,安室先生是喜欢我的吧?”“……嗯。”“不想答应我的原因,只不过是不希望别人因为你而伤害我,对吗?”“没错。”“那不就简单了,”江奏靠近他,压低了声音慢条斯理道,“我们只要私底下偷偷的,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暗度陈仓……不就可以吗?”“……”完全没想过的展开。信息量太大,安室透一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可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想起上次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里听见被抛弃的女人劝诫。【那些不想公开、只想私底下联系的家伙,都只想玩弄你的肉-体而已,等腻味之后就会毫不犹豫走人。】“……”应该也不是,安室透觉得他还不至于分不出真心和虚情假意——虽然无法理解,但对方确实对他有一份莫名的宽容。玩家叹气:“可是在他们眼里,说不定我已经成了可以影响安室先生选择的角色,要说牵连早就牵连了,现在想把我甩开,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对不……”“我不喜欢道歉。”那你喜欢什么?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脸颊上传来微微的压迫感,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安室透睁大眼睛。她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刷过了他的眼睑。“……提前收取一下利息,以免安室先生不讲信用地抵赖掉。”她稍稍退开,很贴心地说。“既然你一次支付不了太多,那就分批付款吧。”心率快得不正常,安室透眨了眨眼睛,脸上温热的触感提醒着他刚才的声音不是梦境一场。“下一次,”她的指腹用力地碾过他的嘴唇,粗暴到让人有些疼痛,“……就用这里。”“比起道歉,我更喜欢赔偿。”伏特加坐在车里有点焦虑,已经快到交易时间,交易对象却仍然没有出现,他刚想打电话催促,忽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情况有变化,交易临时取消。“大哥,对方临时有事放鸽子了。”他的心里吐槽了一声不靠谱的合作人:不来就不来吧,也不早点说,还非要把碰面地点定在这种地方,害大哥当了电灯泡。唉,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回去吧。”琴酒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