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昭垂着眼眸,紧紧的捏住衣角,浑身轻轻颤抖着。
那人抚了抚奉昭的发髻,眼眶微微有点红:“阿七先住下来,等孔先生回来给你看看脉,这几日好好的想想初年哥的话,阿七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漠北实在不是一个养身的好地方,你知道吗?现在金陵的牡丹节比以前还要热闹,阿七很多年都没有看过牡丹了,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吗?记得小时候的阿七,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
奉昭将手中的酒杯满上,一口饮尽,侧目凝视着远处的玉兰树,良久良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桃夭年华醉婀娜(四)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异常的突兀,惊悸了四周的冬鸟,更是吵醒了睡梦中的醒之。
醒之骤然睁开双眸,警惕打量着四周,扶着身后的树,捏了捏有点发木的腿,竖起了耳朵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声源挪去。
天已抹黑,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两个人影在不远处晃动着,醒之屏住呼吸,趴在树丛中,望着林中闪动的两个人影。
“这魔物的嘴真硬,待我拔了他的舌头,看他是说还是不说!”阴冷的话语,让这本就阴冷不已的树林显得更加的阴沉。
“那群人追实在是紧,一个月来他嘴里连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如今半死不活的,继续带着只能是个拖累,不如就扔他在这,估计他也活不过今晚。”另个人的声音似是有点虚弱。
“大哥,咱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他弄出来,一路让人追的连顿饭都没吃好,结果什么也没捞到,还让大哥受了伤!哎!我真不甘心!这回去如何给主子交代!”说完似是又朝地上的一团小黑影重重的踹上两脚。
黑影发出两声沉闷的哼声,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算了,主子只是让咱们打探消息,并未说别的……唔……”
“大哥!可是伤口疼?!”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那人背着另一个人健步如飞的朝下山的方向跑去,空气隐约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
待到二人走得不见踪影,醒之才敢拿下捂住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朝远处地上的黑影走去,只见一个异常瘦小的身子蜷缩在树根下,他似是感到生人的靠近,艰难的抬起头,警惕的朝醒之方向转了下头,他的头上包着一个奇怪的布巾,一张满是血污的小脸在快黑透的暮色中,显得异常的狰狞。
冬末的天气,瘦小的身上的衣衫单薄而褴褛,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伤痕,似是感觉不到醒之的危险,他缓缓的垂下头,挣扎着想爬起来。
醒之皱了皱眉头,思索半晌,终是未敢上前,咬着下唇毫不犹豫的转身朝来路走去,走了几步,醒之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窝在树下还没有爬起来的颤抖不已的小身影,醒之眸中满满的挣扎之色,而后咬了咬牙,小跑着朝玄地入口走去。
突然,远处又响起了说话声,似是方才的那两人又返了回来。
醒之心中一惊,骤然回身想也不想,快步跑向蜷缩树下的那极小的人影,不顾那人身上的伤痕,用尽全力抱起那个小身影,步履蹒跚的朝玄地入口跑去。
前脚踏入阵型,便听到远处的咆哮声。
醒之头也不敢回,更顾不得那人因为疼痛发出的闷哼,一鼓作气将那极轻的人一直拖抱直山顶的洞中。
进了山洞后,醒之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她气喘吁吁腿脚发软的与那人一起跌倒在地,地上的小人影,喉间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便再无半点动静。
恐惧不已的醒之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将山洞中的五盏油灯,全部点着,一时间山洞中犹如白昼。
站在原地良久,那狂跳不已的心终于平复下来。醒之长出一口气,缓缓的蹲下身来,摸了摸那人的脉搏,探了探鼻息,又看了看他暴露在外的伤痕,顿时眉头皱成一团。
醒之感觉自己吃了天大的亏,折腾了整整一日,不但没有跟上奉昭,临了还捡回来了一个大麻烦。
醒之毫不温柔的扶起那小小的孩童,将他头上包的布巾拆了下来,醒之不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只见那最多只有五六岁的孩童,居然长着一头古稀老人才有花白干枯的长发,那头发也长的离谱,甚至能将他小小的身子全部包裹,醒之抖着手拨开了孩童的乱发,当看到孩童的脸上,禁不住的尖叫出声。
只见那孩童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淤青,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嘴角还朝外溢着鲜血,更骇人的是孩童双眼的部位,不知用什么利器划的一道道的,仿佛被猎豹抓过一般,伤口从眉间一直延伸到双颊,恐怖异常。
醒之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一个最大也不过五岁的孩童,那些人怎么就能下如此阴狠的手段,如果真恨成这样,还不如一剑刺死他来的痛快。
醒之极尽量的避开孩童身上的伤口,轻手轻脚的将孩童扶倒玉石床上,从玉石桌的抽屉中拿出一把剪刀,一点点的将孩童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剪去,待衣衫一点点的掉落,醒之的心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孩童身上最后一丝布条掉落的时候,醒之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滴滴的掉略在了男童的手心,男童似是并未昏迷,似是感倒了醒之的眼泪,缓缓的将手握成了拳,攥住了醒之的泪水。
醒之想不出,明明都是人,为何就有人连禽兽都不如,前胸后背,大腿小腿,这一身的烫烙伤鞭伤,还有不知名的利器伤口,深深浅浅纵横交错,更离谱的是两只胳膊的脉搏部位,有数不清道刀伤,很多伤口是长合了以后又被人再次割开的,除去一双小手,男童瘦弱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