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这样刻意地提醒我了。我知道,她比我好,你永远都会觉得有人比我好,你们去死吧。我深深地呼吸着,江薏那个小婊子,还没等我把烟点上,就拿走打火机去孝敬方靖晖了‐‐我用力地揉乱了头发,这海真是蓝啊,蓝得让我觉得,若是我此刻纵身一跃的话,下面那片蓝色会轻轻地托起我,不会让我沉下去的。野生的草胡乱地生长着,划着我的脚腕,怎么没有海浪呢?我想看海浪。它们周而复始地把自己变白,变碎,变得脆弱,变得没骨头,变得轻浮,变成女人,最后撞死在石头上,让江薏和方靖晖一起滚远一点儿,我成全他们。我只想要海浪。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对的路。方靖晖开得很小心,江薏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驾的位子上面,那是我空出来给她的,我们一路无言,我缩在后面凝视着郑成功熟睡的小表情,还有他突然之间狂躁着挥动起来的手。&ldo;来点儿音乐好不好?&rdo;江薏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非常小心地看着方靖晖的侧脸。&ldo;随便你啊,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rdo;方靖晖微微一笑。&ldo;让我选一选,哎呀你有这么多的老歌,太棒了,我就是喜欢老歌。&rdo;江薏矫揉造作地尖叫。&ldo;我比你还要大几岁、我喜欢的老歌只能更老。&rdo;方靖晖的笑容越来越让人作呕了,端着吧你就,我冷冷地在心里笑。&ldo;对了,你是哪年的?&rdo;江薏无辜地问,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无遮拦地直视他的眼睛。&ldo;小薏,我受打击了。&rdo;他的手似乎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向盘,五个指关节微妙地一耸,准是把方向盘当成了江薏的肩膀,&ldo;不管怎么说,年少无知的时候你也是我女朋友,你不记得我的生日也就算了,你居然不记得我多大,你太过分了吧?&rdo;江薏有点儿尴尬地一笑,沉默片刻,突然调转过脸,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ldo;东霓,你告诉我,他到底几岁了嘛!&rdo;我懒懒地白了她一眼,&ldo;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们还离什么婚?&rdo;这个时候方靖晖突然很倦怠地说:&ldo;我们要到海棠湾了。&rdo;&ldo;这名字真好听,&rdo;江薏把脸转向了窗外,语气一点儿都不诚恳,&ldo;有什么来历么?&rdo;&ldo;不知道,&rdo;方靖晖减慢了车速,&ldo;可能就是爱情故事吧,传说嘛,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么几件事儿。&rdo;&ldo;在你们学理科的人眼里,世界到底是有多无聊啊。&rdo;江薏拖着软软的音调。你们俩慢慢调情吧,我无动于衷地想。这个海棠湾还真是荒凉。算是这个以旅游闻名于世的岛上几乎没被开发过的地方。灰白色的沙子自说自话地绵延着,海鸟短促的声音凄厉地响。远处一间酒店的霓虹灯很讽刺地在一片荒芜中闪烁着。&ldo;东霓,这个酒席是你提前订好的对不对?&rdo;江薏戴上墨镜,好奇地说,&ldo;为什么要订在这儿啊?又没什么可玩的东西。&rdo;&ldo;我有个朋友,在这里上班。&rdo;我解释得很勉强。&ldo;告诉你,那是因为,住在这里房钱会有折扣,&lso;折扣&rso;两个字就是郑东霓的精神动力,哪怕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可玩。&rdo;方靖晖轻松地把旅行袋拎出来,关上了车门,我面无表情地抱着小家伙从他身边走过,踩到他的脚。&ldo;东霓,出来玩你为什么不换球鞋,还要穿高跟鞋啊,你疯啦?&rdo;江薏瞪圆了眼睛惊呼着。&ldo;我不穿高跟鞋不会走路。&rdo;我回过头来硬硬地说。我就是喜欢荒芜的地方,就像我总是喜欢不那么爱说话的人。阳光粗糙的海才是海,风声肃杀的海才是海,非要像旅游宣传片里那么灿烂明艳岂不是可笑,如果只是想要秀丽,你去做湖泊就好了,做海洋干什么?&ldo;美美‐‐亲爱的美美!&rdo;老不死的peter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腆着一个很明显的肚子。我尖叫了一声就飞奔了上去,差点儿把郑成功像个包裹那样甩在沙滩上,方靖晖第一时间扔掉了旅行袋,从我手上抢走了小孩,我听到他冷冷地跟江薏说:&ldo;看到没?她做风尘女子时结交的那些烂人,比她的孩子都重要。&rdo;然后江薏不安地说:&ldo;你这么说就过分了。&rdo;但是我此时此刻懒得理睬他,因为我在多年之后的今天,突然发现peter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笑容一如当年那个油腔滑调、讲不好普通话的贝司手,但是那身酒店的制服和他柔和的眼神清扫了所有昔口潦倒的快意。那我呢?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美美么?还是那个喝酒过量以后就总是不小心把香烟拿倒,点着过滤嘴再惊声尖叫的美美么?所以我不要他第一时间看到郑成功,虽然也许这根本就是徒劳的,可我只是想让那个十年前的美美全力以赴地冲上去,在这个陌生的海滩上和他拥抱一下。我只是想和我的青春毫无障碍地拥抱一下。他一如既往,熟练地捏一把我的屁股,这是他和所有女孩子打招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