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丞砚已经记不清她闹了多少次小脾气,但是她矫情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他点点头,“记得。”闻卿瑶抿着嘴,呼吸了一下林荫道上的新鲜空气,说道:“最后那一枪,我真的有认真学,可是我亲了你一口,你生气走了,记得吗?”闻言,傅丞砚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滑过脸颊,摸到的却是零星的碎屑胡渣。他抵了抵下颌,淡然道:“记得。”鼻尖一酸,闻卿瑶深吸了一口气,垂眼笑了笑,“后来,我又一个人去玩了好几次,一次都没打中过。”说着,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目标靶,轻声道:“傅丞砚,你能再教我一次吗?”空阔的训练场,后方是营地,前方是远山,荒芜之地,种了一小片菜地。闻卿瑶忽然觉得,她也爱上了这种地方,对比之下,上亿的豪宅和千万跑车都不值一提。但左右一想,她就是拥有太多,所以才害怕失去。本以为傅丞砚不会答应,却没想到,他将手|枪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闻卿瑶愣了一下,视线扫过他手中的92|式手|枪,然后抬手,接过。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次,不再是冰凉的感觉,而是沁入手心的炙热。傅丞砚看着她,脑海里不由恍过三年前的那一幕,她偷完枪,一个人在那间平房里等他。打开灯,她害怕得像只刚刚离开怀抱的小猫,脆弱得不堪一捏,手中却死死抱着他的那把枪。傅丞砚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从后环住,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好,我教你。”闻卿瑶倏地一颤,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头顶阳光落在睫毛上,斑驳在眼睑。此刻,他在制高点,而她,永远都在庇护下,永远都在他的臂弯里。这里,只是训练场,离开这座营地,离开这里的庇护,外面的一切都是荷枪实弹,硝烟遍布。她一眼都没有看过。调整好握枪的姿势,闻卿瑶看着远方的射击靶。耳边,传来一声,声线低沉稳重,“注意力放在准星和缺口上,不要一直盯着目标靶。”闻卿瑶不自觉地手抖了一下,她提了一口气,努力把心底翻涌而上的酸涩压了下去。后背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就像最后那一夜的片刻温存,她能所汲取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然而,视线却模糊了。她静静地撇过脸,抬头看着傅丞砚,视线略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下巴、鼻子,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眸。“傅丞砚,如果我让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国,跟我永远地在一起,你愿意吗?”闻言,傅丞砚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直直看着前方的目标,而他握住她的那双手,手心沁出来的凉意,已然顺着手臂,流淌进了心里。闻卿瑶没再追问,她回过头,怔怔盯着前方的早已什么都看不清的目标靶。“砰——”地一声。扣下扳机的时候,如尘埃落定一般,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劫持。入夜,微风渐起。植被贫瘠的地方,营区内仅有的两棵大树在风中摇曳,簌簌落叶。傅丞砚靠着树干,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挡着风点燃。许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他吐出烟圈,甜甜的薄荷味,口中却无比苦涩。郑淏站在旁边,一边点烟一边犹豫地问道:“队长,你真想转业?”傅丞砚弹了弹烟灰,“嗯。”转业,就意味着离开部队,离开他待了十余年的地方,放弃未来晋升的机会,按低一级处理,降职安排工作。可是这么多年的部队生活,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郑淏拧着眉头,喉咙里都是烟味,“为了闻小姐?”指间的烟一点一点燃尽,燃至手指烫了一下,傅丞砚看着眼前的雾色,脑海里闪过一丝曾经很明媚的笑容,还有一声声娇软的声音。傅丞砚深吸了一口气,只又拿出一根烟,没有回答。郑淏神色黯然地点点头,自己就是明知故问,答案就摆在眼前,还问什么呢。他迟疑了片刻,说道:“我觉得,闻小姐这三年,变化太大了。”傅丞砚呼出一口烟,蹙眉看向他,无甚波澜地问道:“哪里?”郑淏垂下眼忖度,想着怎么开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硬着头皮说道:“三年前,她一直笑,三年后,却一直哭。”空气滞住一瞬。可不是吗,连郑淏都看出来了。三年前,她喊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明晃晃的撒娇。现在喊他,却冷淡得毫无感情。甚至,强吻他的时候,口齿之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