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看他不反抗便也松了手,张舒欣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低声询问道:“护士,麻烦问一下,我女儿需要观察多久,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不麻烦,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这次车祸主要伤在左半身,左手手腕错位,左锁骨骨折,身上多处擦伤。”护士道:“好在手术很成功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大概需要观察一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到时候会通知你们的,放心。”
她拿着手上的病例单翻动了几下,继续说:“之后的事等病人醒后我再一一告知,现在就不多赘述了。
这下张舒欣才彻底松了口气,面容也稍加温和,淡去了刚刚的愁容,连声对护士道谢。
随后,她和程毅便被前来询问的交警叫走,而程司远则是留了下来,在病房门口守着。
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他怀里抱着那个透明盒子一动不动,眼眶发红略显狼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走出来一位护士,程司远几乎是下意识,起身问道:“护士,她醒了吗,还有危险吗?”
他说完才又后知后觉,补充道:“我是周依的家属。”
护士拿着病历单,眼睛在上面扫视一圈,说:“周依是吗?她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还没有苏醒,您可以进去探望,记得小声一点。”
程司远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提到嗓子眼,半晌他才慢慢道:“好,谢谢护士,我知道了。”
他踱到病门前,可就在准备推门时,却又忽然顿住了。
这个场景程司远太过熟悉了,不管是在手术门口的等待,还是焦急地询问病况,就连现在转动病房把手的一瞬,他都觉得跟自己的梦,一般无二。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轻轻颤抖,怕一推开门就会看到和自己梦境一样的结尾。但如果是梦就好了,至少他可以醒来,周依也不是真的受伤。
程司远深吸一口气,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情绪压在心底,手腕用力,“吱呀”一声。
顿时,那浓郁的消毒水味就直冲过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周依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推搡着自己,让自己带她离开的画面。
这小孩儿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味道,医院更是一秒都不想多留,这个时候她肯定该说,“哥哥我们快走,这味道熏得我头疼。”
想到这,程司远眼神暗了几分,抿了抿唇努力将泛上来的情绪压回心底,抬腿向前走去。
整洁的病房里周依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左手被石膏固定,领口下的绷带也是若隐若现,脸上的擦伤虽然被处理过了,但依旧是红肿,口鼻处还戴着氧气面罩,上面的雾气时而形成,时而消散。她好像睡的很沉,身侧不停发出声响的心肺检测仪也没能把她吵醒。
程司远眼尾泛着薄红,握着盒子的手也是紧了又紧。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刚缓过神,慢慢俯身小心翼翼伸手轻触着周依耳缘,将她的碎发挽在耳后。他指尖带着轻颤,就像是在触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轻抚着周依的额头,他知道她最怕疼了,这次伤的这么重,如果醒着的话肯定会哇哇大哭,到时候这小孩儿又该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涕,脏兮兮的,想想就好笑。
可他心里越是觉得好笑,他就越是笑不出,眼中的薄雾也愈加浓重。嘴角勾了勾,始终是没能上扬。
半晌,程司远缓缓起身,收回了自己抚在周依额头上的手,站立在病床旁微仰着头,拼命地忍着眼眶中的氤氲。
他刚才明明有无数句话想对这小孩儿说,想问她睡够了吗,怎么还不醒来、想关心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上还疼吗?更想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昨天都是他的错。他错了。
可现在嘴巴张了张,却没有一个音节能从他喉头里冒出。
程司远苦笑一声,垂眸看着自己手里半污的透明盒子,心中更是酸涩难耐。尽管这盒子被泥土和血水染花了,但他还是清楚的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她要送给自己的相框。
“咔哒”一声。
一个粉蓝相间的相框,赫然出现在程司远眼前。那两个颜色交织缠绕,有说不出的活泼,还透露着和主人一样的精怪。
但可惜的是那相框上零星点缀的装饰,却是散落了一盒,拐角处的奶油胶也被撞掉了少许,坑坑洼洼的显得有些狼狈。
程司远小心翼翼地捧着,眼神温润如玉,如同看宝。
忽然,他身形一顿,看到了落散在角落三个不起眼的小零件,不由伸手小心捏了起来。
蓦地“噗哧”一声,程司远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刚买的发绳,看着周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