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山无崎的言语诱导下,内海龙讲起了霜月由美的过去。
但寒山觉得,就算自己不多此一举,面前的这位老人也会对自己倾诉起来的。
内海龙三十岁成了白鸟泽田径部的跨栏教练,目前依然在职。
三十九岁时,他跟夫人一起去儿童福利院做义工,在那里遇到了霜月由美。
那天,福利院正在举办一场小型运动会。
九岁的霜月由美如同疾风般跑着,远远将其他的孩子甩在后面,最后拿到了第一名的奖励——一颗橘子味的糖。
内海龙在和夫人商量之后,决定资助这个孩子。
内海龙为霜月由美定制训练计划,给她买补充营养的食物,替她付参加比赛所需的费用。每个月他都会抽出时间来检验霜月由美的训练成果。
等到霜月由美进入白鸟泽初中部后,内海龙便让她直接跟随高中的队伍训练。
事实证明,内海龙的眼光没有出错,他所投入进去的皆有了回报。
初中三年级时,霜月由美打破了国内女子100栏的最快记录,并在之后持续霸榜,几乎每场比赛都要刷新一遍记录。
“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在跨栏上,我并没有帮助她多少,但将她挖掘出来就是我人生中所做过的事里最伟大的一件了。”
内海龙面色狂热:“由美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她简直就是为了跨栏而生的。偏偏……”他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变幻了好一阵子后才恢复原样。
“不提这个了,你还想听什么?”
寒山无崎说道:“她是孤儿?”
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母亲的家人,心里也早早有了些猜测。
“嗯,她是十一月被丢在福利院门口,就取了霜月为姓。”
“那她和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父亲说过数个版本,每一个看上去是真实的。
内海龙没好气地哼哼两声:“谁知道呢,就突然有一天,那小子开始在由美身边打转儿了。他倒是有毅力的,天天过来送水送吃的,最后还真得逞了。高三时居然还敢带由美翘课跑到镰仓去玩,由美都被他带坏了。”
“我跟你讲,由美可乖了。平日里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对待什么事都认真得很,又开朗又善良,老师同学谁都喜欢她,那群跳高长跑的还想挖人,想得美……”
这种似曾相识的絮絮叨叨。
寒山无崎不再试图改变话题,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
道路前方吹来一缕风,它或许自很远很远的过去而来,因太漫长的穿行而丧失热量。
手上几滴微凉,是雨、飞至半途从雪变成的雨和落至手背后融化的雪。
优秀、温柔、如同天使一样……完美是不可能存在的,她被过分修饰了……真的是这样吗?
寒山无崎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可悲和恐惧,为那个在他人回忆里逐渐变得不真实的母亲。他既害怕着母亲真如同无暇的圣人一般,又害怕这一切不过为第三视角的幻想。
挎包里的那封信好似要燃烧起来,它燃烧着,却愈来愈重。校园把故事奉还,回忆化为沉甸甸的灰烬,压在肩上。
他们随着海潮漂向远方,而自己还在土地上挣扎。
……
“鹫匠监督、齐藤教练。”内海龙和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寒山无崎也跟着喊人。
“内海教练。”两人回应内海龙,又朝跟在内海后头的男生点点头。
等双方错身后,齐藤教练突然转身,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男生的背影。
“那个,鹫匠监督,刚才那个男生是不是有点眼熟?”
鹫匠锻治扭过头去,走廊已不见了内海龙和寒山无崎的身影。
“像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