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出示通行证。”
车窗降下一半,从里面伸出半截手臂,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本黑色证件,身着灰绿色士兵服的哨兵接过翻开,复又合上,上半身微弯将证件递到车窗边随意搭着的那只手上。
“能过去了吗?”
声音透过半开的车窗传出,沉稳而又冷冽,即使放缓了语气,也依旧带着久居高位的凌厉。
“抱歉,长官,按照规定,您的车需要接受检查。”哨兵将一纸检测报告递给车内的人。
夜色很深,他悄悄瞥了一眼,往日里这位少将都是早早便下班了,今日却几乎赶在军部封禁前一分钟才到门口。
而且,车内竟然检测到了违禁物。
车里一片昏暗,借着从外面照进来的一点灯光,女人接过那纸检测报告随意瞥了一眼,将车窗全部降下,检测报告从车窗飘下丢在哨兵脚边,卓衫勾唇嗤笑一声:“呵,检测到不明生物?门口那机器出的报告?”
“怎么?器械部连给机器维修的经费都出不起了吗?还是说需要我去找上将帮徐声申请一笔钱?”女人眉眼压低了些,话语里的不悦呼之欲出。
哨兵内心瑟瑟发抖,心里把检修机器的人骂了八百个来回,但他眼神坚定地行了个端正的军礼:“报告长官,我不知道。但为了长官的安危,请您接受检查。”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过了几秒,卓衫似是妥协勾起嘴角,朝哨兵点了点头,左手搭在安全带上,“咔”地一声解开了安全带,她微垂着头,脸庞一半被阴影覆盖,哨兵没有看到她一瞬间紧皱起的眉头和车座上滴落的鲜红血迹,在黑色脚垫上蜿蜒出一道歪扭的曲线。
卓衫出来之前换了常服,现在她踩着一双黑色皮靴,右手插在裤兜里,衣领高高竖起挡住了脖子——连带着那对尖牙造成的鲜红色扎痕,脸上一副挡光镜,遮住了一双浅蓝色的眸子。
“一分钟之内,我要离开。”女人将挡光镜推到鼻梁中部,瞥了一眼正在进行检测工作的哨兵。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视线,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敏锐直觉叫她朝视线来源望去——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就算是隔着车窗她也能想象出那双眸子浸血般的颜色,漂亮却叫人心生畏惧只想逃离,光是直视都需要极大的定力与胆量。
然而现在,卓衫感觉胸膛里跳动的频率卡了一瞬,隔着玻璃,她仿佛看见一双与脑海中画面完全不同的眸子,眼神悲哀,痛恨,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脆弱。这让卓衫想起刚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的情形——
男人蜷缩在保险柜旁边的角落,若不是她去找一桩二十多年前的卷宗,怕是现在都还不知道军部资料室混进了个奇奇怪怪的人。
她掐着男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那是一副让人沦陷的皮相,深邃的眼下面是挺阔的山根和鼻梁,苍白的唇被男人咬出血色,如果不是脸上病态的苍白和血红的双眸,她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掏出腰间配枪抵着人脑袋。
男人或许是许多古老卷宗里提到的存在于古世纪而今已经灭绝的吸血鬼,这是她被“挟持”着坐到车上时才想起的,很荒谬,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联邦错误记载了吸血鬼种族的留存情况。
随着右手手腕处血液的极速流失,她思考如何脱身之余,甚至在想为什么传言灭绝已久的吸血鬼会突然出现,还被她给遇到了,要是这只是个饭量大的,或许她这一身的血都喂不饱他。
到时候不仅赔了血,还得丢命,她执行S级任务都能大难不死,被一只吸血鬼吸干血而死也太掉面子……所以她冒着被一口啃断手腕的风险接受了检查。
本来在哨兵刚提出“检查”时卓衫就打算答应,奈何车里的家伙实在是凶残,大有她敢同意就让她身首异处的架势。
卓衫不怕死但惜命,她手指按在车窗升降按扭上,眼神示意正咬着她颈部大动脉的吸血鬼松松口,吸血鬼注视着这个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类,慢慢松开钉在血管里的尖牙,然后趴下身子迅速叼住了卓衫的右手手腕,尖牙瞬间扎进皮肤,卓衫皱眉瞥了一眼被车座挡住的男人,按下按钮,降下车窗,然后对器械部的财政能力发出质疑。
回忆到此结束。
“诶,长官您——”哨兵看着突然给机器按下暂停键的人,张了张嘴巴又闭上。
得!他完全搞不懂这位明明才刚同意检查的长官为什么突然暂停了检测,当官的人都这么善变吗?
卓衫想起她下车前吸血鬼猛得扎深的尖牙,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跟朝夕相处三十三年的右手分别时,吸血鬼缓缓抽出了尖牙,只是抿着唇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看向她。
卓衫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搞坏了脑子,她快速走到机器旁边按下了暂停检测的按钮。
女人走到车边靠着车窗,刚好挡住里面那只生物存在感极强的眼神。她在心里腹诽:这家伙真是卷宗里记载的那种智力超群,一人可抵半个团的吸血鬼吗?生怕自己没被检测出来当作古董抓去研究。
她对哨兵道:“我突然记起我这车里确实是带了点危险的东西,不过不能给你检测,不然我这脑袋可能明天就得搬家了。”
卓衫打开终端拨了个通讯出去,那边很快接通,卓衫语气熟稔:“我车里有个金贵玩意儿,要是被你这儿的机器吓到了,到时候他们见到的是个死鱼,你帮我跟皇室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