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在每年的二月至三月间,春狩期间,各部落族会齐聚在赤格鲁草原,会切磋武艺、比拼猎术,甚至在每日的晚间篝火时,各族的勇士及少女,会互相相看,定下婚约。
但有些人的婚约,从不会简单到只因为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定下的。
现下离春狩还有个把月,朱辞秋便暂时敛去心中思绪,不自觉地望向门口。照明的烛火在空中忽闪忽闪的,她不知看了多久,竟有了些倦意。于是便松了绑着头发的绳子后,躺在床上唯一柔软的被子上。
被子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像是乌玉胜身上那不爱熏香常用皂角,又多带了些露珠与青草的清香。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想起了一桩许久未曾想起的往事。
建昌六年初春,乌玉胜替穆老将军回京受赏,也因他自己曾在去年斩下南夏将军头颅而进京受赏。
朱辞秋那年十六岁。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乌玉胜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待乌玉胜刚入京,侍女从外而来,将外头的消息说与她听:“殿下,穆将军刚已入京觐见了。”
朱辞秋一愣,手中的书掉在桌案上,在听见这句话时,呼吸竟然也慢了些许。
她装作淡定地点点头,重新拿起书想要阻止因这句话而不停剧烈跳动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在那声穆将军已入京中,回不过神。
乌玉胜不常回京,但也不会像穆老将军一家那样一直不回京。他是穆老将军捡回来的孤儿,在军中是穆家二郎穆东风的副将。
京中若有什么需要穆家回京的差事及奖赏,穆家都会派乌玉胜进京。而乌玉胜也只待个十日左右便会离京回西北,他也会在这十日内寻个机会偷溜入公主府找她,将一路所见所闻的趣事悉数讲与她听。
“方才奴婢问了宫里的人,说是穆将军并未要赏赐,而是求陛下让他待到春日宴后。”侍女说道,“不过下朝后,陛下还将穆将军单独叫到御书房了。”
朱辞秋点点头,不自觉地出声:“春日宴半月后才开,他待这么久做甚?”
侍女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
这半月间,朱辞秋也未见到乌玉胜一面。
直到春日宴当日,她看见了他。
只对视的一刹那,乌玉胜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朱辞秋身后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
乌玉胜又长高了许多,西北的风沙将他的面庞削得越发锋利成熟,唯有眼神与气质仍跟初见时那般自由肆意。他穿着平日从不会穿的红衣,竟意外地打扮起来。
少年面容越发成熟,鼻侧的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给那扬在阳光下的笑容又添一分俊秀明朗。
只看见他的一瞬间,朱辞秋便猜出乌玉胜的意图,心中不知何处来的烦躁让她罕见地瞪了眼笑着看她的乌玉胜,冷声道:“穆将军看上哪家小姐了,本宫去给你提亲去。”
乌玉胜一愣,朝她走了一步。但朱辞秋又退一步。
“殿下,许久未见,您便这样对臣吗?”乌玉胜见状,渐渐收起笑容低垂着眼,像是被主人吼过之后伤心的小狗。
朱辞秋此刻没被面前人的表情迷惑,她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是自己都不知道委屈控诉:“将军回来半月有余,本宫只在今日见过将军,可不是许久未见吗。”
乌玉胜低下头,笑道:“殿下生气啦?”
“臣当日实在狼狈不堪,身上许多伤还未好全,怕冲撞殿下,是以不敢入公主府见殿下。臣特意向陛下求了多待几日,这样便能在伤好后见到殿下。”
这倒是让朱辞秋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面前逐渐成熟的少年,见他眼中笑意快要溢出来了,面上也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你伤哪儿了?”朱辞秋别开脸,不自然地问道。
“如今已无大碍,殿下莫要担心。”乌玉胜笑意盈盈。
朱辞秋与他在这凉亭待得太久了,免不了会叫外头的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