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响过三声,本应在梦乡里的容铮,此刻却合衣坐在床边,手中捏着一张字条。
“你是说,你亲眼看到肖闻起的人,半夜偷偷换掉了镇国公府从京城派来传信的死士手上的信笺?”
“是,末将本想在后半夜去看那原本的信笺里写了什么,结果肖大人的人先动了一步。”
“镇国公府的人一直没发现信被换了?”
“嗯。”
数日未见的罗珩一身夜行衣站在容铮面前,正汇报着盯梢京湖两地杨家信息往来的情况:“等末将去看的时候,那信笺里就只有一张字条,条上就是这八个字。”
容铮借着火光把那字条上的八个字又看了一遍,挥手让罗珩退下,放任火舌将那纸卷舔了个干净。
这是打算用杨家借力打力?真想不到,看上去忠心耿耿的肖闻起,竟还有如此大的野心。
不出容铮所料,第二天早上,当芙蓉阁的马车行至皇陵时,门口已经被四两马车和一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哇,这么多人?”吴所畏掀开车帘,下一秒又放下,扭头朝容铮挤眉弄眼,“比我们想象的人还要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又要在这个地方搞祭祀呢。”
容铮没忍住笑出了声,整了整衣领,下车径直朝人群走去。
九娘和吴所畏紧跟其后,探头看着那一堆人,除了几位老熟人外,还有一些不那么熟悉的面孔。
“湖州府桐平县县令段纶,参见殿下。”
“工部主事、皇陵监督白万玉,参见殿下。”
这二人都是对桐平皇陵颇为了解的驻地官员,容铮颔首让他们起身。见那年岁较长的老县令腿脚不便,就连简单的行礼起身都需要旁人搀扶,又招手让随身的内侍去拿一把椅子。
“不必,不必,微臣这腿脚,老毛病了,平日拄一拐杖,行动便无大碍。”段纶说着,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小节木棒,几番拉扯拼接后,竟成了一半长的木拐,看起来颇为灵活耐用。
“段县令这拐做得很是精妙,设计之人想来不是寻常木工吧?”一直站在肖闻起身边默不作声的刘毓文突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似乎这才发现肖御史旁边还跟着一身着锦鸡官服的二品大员。
“刘大人慧眼如炬,下官这拐确是一工部旧友所赠,大人当真是术业有专攻。”
“哦?段县令和刘大人也认识?”
肖闻起目光炯炯,盯得段纶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只不过是多年前曾和刘大人有一面之缘。
“想起来了,那时段县令还在教书,经常来皇陵给工人和孩子们讲学。”
“正是,正是,大人还能记着这些小事,段某不胜感激。”
昔日往事重提,让段纶面对这一众从京城远道而来查察自己县域要案的大官们时,不觉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刘毓文身上的官服,还是问出了从刚才开始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多年未见,一直听闻大人在工部有口皆碑,不知这趟来桐平。。。”
“哎呀,是本官疏忽了,”肖闻起笑着走上前,接过段纶的话头:“昨天诸事繁忙,只顾得上去芙蓉阁给太子殿下先行通传。”
“在场几位大人是不是还没恭喜刘大人,离京前得圣上金口玉言,工部悬置多年的尚书一职,终是花落明主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紧接着恭喜之声不绝于耳。在这一派惊羡中,容铮敏锐观察到杜其康的惊讶程度似乎太过了些。
看来肖闻起那字条,当真是让杨毅平自乱了阵脚。
进入明楼废墟的入口被神宫临军把守森严,容铮让其他随行人员都在外等侯。
除肖闻起和刘毓文外,只带了段纶、白万玉和终于调整好状态重新挤出一副笑脸的杜其康一同踏入废墟。
众人刚开始四处观察,园外又响起一阵骚动。
只见那多日未见的钦天监监正尚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举着一堆彩幡法器扑通一下跪在了废墟前,边嗑头边画符,哭的惊天动地。
痛哭之余,这位大仙嘴里还念念有辞地说着什么钦天监所算所验断无差错,诸位大人切莫听信谗言,我小小钦天监担待不起如此罪责,还望大人们明察明鉴云云。
肖闻起素来不喜这装神弄鬼又唯利是图的尚监正,但此刻面对这过于直白的叫屈喊冤,他竟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叫停。
“尚监正,尚大人,尚也,别喊了,本宫听到了。”
容铮带着身后几人走出楼外,见尚也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嘴边翘起的小胡子都皱了起来,不觉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