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完午餐,“野火”小队和萝丝分成两组行动。一组由薇薇安带着去走访居民,另一组则由萝丝带着去寻找医生。
几乎走遍了三条街,萝丝几人才找到了阿德玛城唯一的一位医生——上过大学、受过良好教育,并且不兼职理发的医生。
他是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彼时正坐在酒馆角落里喝着他的餐后酒,看起来有些忧郁。
萝丝比对了一下其他人的描述,确定了目标无误,便走过去坐到了医生的对面。“您好,可以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吗?”
医生放下酒杯,看着萝丝人畜无害的笑脸,和她身后肌肉虬结的凯里和带着半脸皮质面具的索恩,表示出明显的疑虑:“你们有什么事吗?”
萝丝赶紧讲明来意,并且将一枚银币无声地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医生没有拿,眼睛盯着萝丝,点点头:“这并不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反正维拉——可怜的劳拉的邻居,也迟早会把这些事传得人尽皆知的。只是,恐怕我说不出什么门道来。这一对夫妻的死因都是失血过多,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创口,似乎也没有家族病史。要我说,他们也许是白天被惊吓过度才走的。谁知道呢。”
“可是,两个人同时惊吓过度死亡不觉得很奇怪吗?您有对内脏做过检查吗?”
“很遗憾,我也很想这么做,小姑娘。但城市法庭不允许。”
“哦……这件事还惊动了市长?”
医生低沉地笑了笑:“你以为劳拉夫妇只是个例吗?今天早上我们至少安葬了八个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一个能行涂油礼神官都找不到了。再加上昨天的异状,市长还要想办法安抚民众,现在也焦头烂额得很。”
“八个人?”萝丝显得相当吃惊,但并非全部来自于演技,“一个晚上有这么多人出事?这会是什么传染疾病吗?会是黑死病吗?”
医生哑然失笑:“想什么呢?黑死病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大陆上了,怎么可能突然在这座小城里爆发。而且,黑死病的特征很明显,如果有出现,我不可能注意不到。怎么了,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哈哈,的确不是。”萝丝做势苦笑了一下,“我是一个药剂师,路上听说这座城里有什么大型疫病,就想着来这里能不能挣两个钱。唉,结果被忽悠惨了。”
医生叹了口气,摇头道:“果然是年轻人,听见这种事还不赶紧跑只想着挣钱。听我的,小姑娘,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有多远跑多远。瘟疫能吞噬无数人的生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许是同时想到了“还能不能有下次”的话题,两个人都沉默了。最后,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萝丝便起身告辞。医生沉默了一下,又把她叫住。
“坦白来讲,小姑娘。你一个人出门要注意些。”他压低了声音,“就是你身后那两个人骗你来这里的,对吧?这年头大家出门都希望能有个药剂师在身边,凉薄自私的人更是到处都是,你要小心点。而且,现在是乱世,你一个外乡人不要管太多。万一被当成女巫抓起来烧掉,可就没钱可挣了。”
说着,他站起身,指指桌上的银币:“这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注意安全。”
萝丝坐着,目送着他在吧台结过账,慢慢地走出去。
阿德玛城里没有“石墙”酒馆,所以萝丝一行人便随便选了个还开着张的酒馆碰头。
酒馆里几乎没有人,也没有酒保。只有一个垂头丧气的老板坐在柜台后,不时神经兮兮地祈祷几句。
“这座城市的人是都在祈祷吗?”薇薇安一口干了一杯啤酒,抱怨道,“我今天一上午至少听见了三十句‘圣父保佑’,还不包括那些真正的祈祷。这种情况,求神有什么用吗?”
“呵,更别提这种情况还是神的使者造成的。”索恩补充道。
“神殿这帮狗娘养的——”约瑟夫说到一半顿住了,小心地看了萝丝一眼,岔开话题,“那你们这边有什么收获吗?”
萝丝摇头:“几乎没有。”她把和医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又问道:“你们呢?”
“也不太好。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人们都不怎么愿意交谈,”薇薇安叹了口气,“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外来者。我们搜集到的有效信息只有一点。”
“第一,是劳拉房子里门窗都上了锁,只有二楼的窗户开着。她的万事通邻居维拉,发现尸体的那位,告诉我劳拉有天黑后紧闭门窗的习惯,所以那扇窗户有些可疑。”
“第二,是劳拉夫妻俩的表情都很安详。尤其是劳拉,像是看到了什么美梦成真一样,脸上笑得相当灿烂。这可不像是因为惊吓致死的样子。”
“第三,这两夫妻此前有一个孩子,不过在之前的战争中被征召入伍,然后战死在外。据说此后劳拉就变得几乎失魂落魄了一般。直到她狂热地投身于宗教中这种状态才有所好转。说实在的,我看不出这条消息有什么意义。
“第四……没有第四。”
薇薇安叹了口气:“别这么看着我萝丝,真的只有这两条。其他的几乎都是一些无用的呻吟和抱怨,还有人不停地追问我们的身份。所有人都被那东西吓坏了。”她指了指天空,“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他们恢复理智。”
萝丝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只是事情的发展让我很,不安。也许我们可以去试试说服市政厅的人允许我们开馆验尸。”
“可以一试,”索恩耸耸肩,“但别抱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