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听得很认真,全程没有插话,等詹权说完了,才说:“都是战场上流过血的,确实应该善待……老二啊,我有一个想法,等你下次休沐的时候,我们全家……嗯,这天气就不带你那些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了,你娘要是不爱往外跑,她也留家里。就我带着你和老大、老三一块去五溪铺,拿上些肉和棉花去慰问下那些士兵。”
万商主要是想亲眼看看这些人在庄子上过得好不好。若是过得好,再想其他。
詹权以为万商是担心伤残士兵们被庄子上的管事克扣了,也点头同意了。他其实有些喜欢听万商说“我们全家”这样的话,也爱听万商把侯府说成是“家里”。不过他不好意思表现出这一点。他可比詹木舒老练,反正万商压根就没看出他的不好意思。
待这一对没有血缘的母子俩商议完了事情,詹权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荣喜堂。
没两日,万商的娘家再次来人,又是全家出动,万苟、詹花花带着一双儿女平安喜乐全来了。万苟道:“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我明日就带着平安动身回家乡去。”
这指的是万商上次提到的要在公婆的坟墓边上给先侯爷立个衣冠冢以及拿一千两银子回馈以前的宗亲两件事。那宗亲就是万家的宗亲,所以万苟走一趟是最好的。
万商道:“路上不用走得太急,天气越来越冷,你们去了之后,一定要等到明年开春再折返。”说着又看向嫂子,觉得很不好意思,连累得哥哥一家今年不能过团圆年。
嫂子十分不以为意:“他们拿上侯府的牌子,可以搭官船,路上别提多舒服了,还能带些货品赚他个几十银银子。”坐官船哪里辛苦了?一路上吃吃喝喝就到了。
万商实在喜欢嫂子这个性格,又笑着说:“咱们说好的,大哥带着平安不在家的日子,嫂子就带着喜乐留在府里和我住。我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倒是静华道人在这方面有些见识,喜乐有事没事可以去她那里走动,若能学上几分,就太好了。”
静华道人是小家碧玉,她的闺学教养虽说比不得大家闺秀,但万喜乐本就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跟着静华道人学上几分,就已经很够用了。学大家做派反而别扭。
万商没别的什么意思,纯粹是因为她教导詹木舒的那份心为静华道人所知,静华道人心里感激,总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回报这不就来了吗,我偶尔教一教你儿子,你就帮我教一教侄女呗。正好我教你儿子不觉得难,你教我侄女也绰绰有余。
詹花花本就是爽朗大方的性子,直接应下:“好,那这几个月,我可是享福了。”
调笑了一番,万苟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递给万商说:“妹妹前些天叫我打听的,都在这里了。就算因为个什么,价格有时会有波动,但大致上不会差出太多。”
小册子上面记的是万商叫万苟帮忙打听的物价。
妹妹叫帮忙做的事,万苟向来都是尽心尽力去做的。他打探物价时,会亲自去京城郊区问是什么物价,又去京城外城看什么物价,到了内城,大约要往上加多少。鸡蛋卖几个钱,棉布卖几个钱,今年的新米卖多少,馄饨摊上吃一碗肉馄饨多少……
这种事情打听起来不难,但就是琐碎。
万苟和詹花花带着儿子平安把鞋底都跑薄了几分,好歹弄出了一本册子。
在场都是自家的可以信任的人,万商没打算瞒着大家:“我啊,就是想靠着这本册子粗略查一查府里的管事。前些日子把偷奸耍滑的仆从都料理了,但管事那边还没动。他们呢,也不觉得我有本事动他们。现在有了这个,就看他们谁先漏出马脚。”
管事们要是心大了,一般都是先在钱财上出问题。
万苟自觉帮上妹妹的忙了,嘿嘿一笑冲着妹妹竖起一根大拇指。他却不知道,他一家子二度进安信侯府,很是招惹了一些人的目光,尤其是云夫人的娘家嫂子。原本云夫人的兄长才是安信侯的大舅兄,在她嫂子看来,他们一家才是侯府的贵客,结果青天白日好好的忽然响个雷,都什么破事啊,他们从正经亲戚变成不黑不白的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改不了骨子里的寒酸。三天两头打秋风……我呸!”云夫人的嫂子黑着脸。她是真心看不上万商,觉得万苟去一趟侯府,就要把侯府搬空几分。
天底下哪有这般行事的?
孝期还没过完呢,吃相就这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