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剪裁精致的大衣的先生站在了波利娜小姐面前,并且介绍了自己。
“您好,我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这就是他们前几天说过的,即将到来的贵客———一位看过谢廖沙先生作品后,希望协助出版社宣传的人。
“波利娜小姐,我可以问问这位作者现在身在何处吗?”
托尔斯泰先生指了指作品署名的地方,一个大大的“屠格涅夫”赫然在列。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向波利娜小姐讲述缘由。
“我曾经和一位朋友发生了争吵,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我有些后悔,想与他道歉,却发现早已失去了他的联系方式。直到现在,我意外看见了这部作品。”
托尔斯泰回忆起自己在某日视察庄园时的场景。
两位农民在他路过时热情地递过一个干干净净、包裹好的长方形物体。他认得他们,是之前与他一起劳作而认识的一对夫妇。
“我在外求学的孩子带回来的东西,他觉得您会喜欢。”
接下来,那对尽职尽责的父母就将那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转述给了托尔斯泰。他们说这本书出来时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旁人觉得,这简直是在抹黑那个群体,但他们的孩子觉得它很好,想将它交给最尊敬的人评判。
托尔斯泰不怎么了解外面的情况,他最近没怎么出去,但他因为他们的讲述感到好奇,接过这本书,回去后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它的篇幅不算长,至少没有那些大部头长。
它的故事也没那么多起伏,至少看起来只是一位普通人在爱情、事业上受挫后沉溺于自己的想法里,不可自拔。
托尔斯泰觉得它不至于被骂,因为它只是讲了个事实。
可有时候事实是不被允许说出来的。在各种纷争里,连“事实”的真假性都成为了其他人胜利与否的标志。
看过的人被戳穿了心思,就要不计后果地批评它,从而显得自己更加聪明,显得自己与这本书中的主角多么不同。
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他们不得不开灯。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明亮提醒了,托尔斯泰先生才放下手上的东西,他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缓过神,终于走掉了。
不过,即使他走掉了,办公室内的空气也格外沉闷。一个在苦恼、一个在放松、一个若有所思。
“真吓人呀。”
布尔加科夫不由得感叹。
“和那位先生对视时,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小时候犯错,被父亲盯着一样,哆哆嗦嗦得不敢说话呢。你们有这种感觉么?”
“差不多。”
艾尔海森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布尔加科夫的话上,只是随意应付了一句。
“是啊,很吓人。”
有种被按在审判台上的感觉呢。
费奥多尔看着身边仍有余温的坐垫,浅笑着摩挲了下手指。他有点好奇,这位先生的到来,是否真的只是寻找那位名为“屠格涅夫”的好友。
托尔斯泰先生没能带走那些手稿,于是每天都能抽些时间来看。他似乎没什么工作,从之前和波利娜小姐的商谈来看,像是个有闲钱的贵族。可真与他交谈时,却会发现他没什么架子,嘴里吐出来的也不是那一大串繁琐的修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