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阿妩这么难受,她宛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睇着地面,蛟头悲伤哽咽。
一直以来,蛟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她强大、坚持、机智、勤奋好学,是宛如蛟傲天一般的存在。
阿妩一直以自己堪比猎杀机器的蛟躯为荣,没想到她的人形居然如此给蛟丢脸。
蛟头痛苦摇晃,别说她没有化人的机会,哪怕真要化人,在蛟的心中,她的人形也该是:
蛟幽幽盘算,至少要有健美黝黑的皮肤,火一般炽热的肱二头肌,身型如宝塔,她也不奢求能和蛟躯一样健壮,但至少也得有两人高,能单手拎起只人类那种。
“小蛇,你到底怎么了?”谢蕴捧起蛟脸,雪目担心注视阿妩。
蛟摇摇头,悲伤不足以外道。
谢蕴问不出来,见蛟身上又实在没有内外伤后,环顾四周,满地鲜血昭示刚才战况的激烈。
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火元真君躺在血泊里,谢蕴指带灵光击在他身上,封绝他的奇经八脉,以免发生意外。
火元真君痛苦醒来,双手在地上无力抓挠,谢蕴一把抓住他的手,为防他再作乱,缚神索缠满他的身躯。
火元真君颤颤抬头,从谢蕴清冷的雪目中,映照出此刻狼狈的自己,他满头黑发尽成霜,声音嘶哑破碎:“谢……蕴,我被乾元大法反噬,是因为你灭杀了我的灭道血魔?”
不等谢蕴回答,火元真君便}人地笑道:“肯定是这样,九天紫雷的声音可真大,我听到了。”他笑出眼泪,“谢蕴,你可真是祖师高徒,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灭杀我的血魔,但你知道吗?我的灭道血魔不惧万法,不惧刀剑,本永生不灭,哪怕是你的师尊来此,也不是我血魔的对手!我没有输给你!”
蛟静静看着火元真君唧唧哇哇,蛟脸拉长。嘶――谢蕴这种仙宗正道真是好脾气,若是本蛟,便一尾甩过去,看他还敢不敢叽歪。
火元真君接收到蛟幽幽的视线,想到被蛟尾狠抽耳光的场面,怕得在地上一个哆嗦,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蛟不屑别过脸。
谢蕴则道:“以万兽千人炼制邪法,的确能短途获得强大的魔力,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观仙道人间,魔道邪祟作乱数不胜数,但最终也只有邪不胜正的下场,无一例外。”
这是道的选择。
蛟敏锐察觉到谢蕴身上自然而然透露出一种不同仙灵力的力量,古朴强大,她蹭一下箭步射过去,待在他旁边蹭这股力量。
蛟头一歪,这是她第一次在谢蕴身上察觉到这种力量。
火元真君则切齿道:“什么叫邪不胜正,谁规定我是邪?我的确用万兽千人练乾元嗜血大法,但人也吃兽、兽也吃兽,我没有吃它们,用它们来练功,我有什么错?我的确诛杀千人,但我杀的都是些没用的乞丐流民,我不杀他们,他们能活多久?人间的豪强乡绅提高地租时,会饿死多少人?我杀的人,有他们杀的人多吗?”
“我是什么邪?我没错!错的是你,谢蕴!你高高在上,哪里懂人间疾苦?在人间,根本没有绝对的好人,为了活下去,谁一件坏事都不做!我生而为人,跨入人仙境用了万年,从人仙跨入真仙再用万年,这些辛苦你体会过吗?你生来就是仙体,受蓬莱祖师青睐,你一路顺风顺水,所以你能满脑子想着正义,想着道,但你睁眼看看,天上有白天,也有黑夜,你自诩白天,凭什么来灭杀黑夜?!”
好长的控诉,蛟听得满头雾水,没心没肺想有什么好说的。
谢蕴有谢蕴的道,这个人类也有他自己的魔道,他自己技不如人,作恶被杀,凭什么要求谢蕴理解他的道?多大的脸,蛟尾一甩,他以为他和本蛟一样是谢蕴的小蛟蛟吗?
若换成本蛟,他这样坏本蛟的道心,本蛟头都给他拧断。
谢蕴没这么粗暴,耐心听完火元真君的话后,只问道:“如若你的亲族被另一人抓去练乾元嗜血大法,你如何自处?”
火元真君下意识想到邱心志,如若志儿被人抓去练功尸骨无存,他心中顿时生起痛苦,面对诘问说不出话来。
谢蕴继续道:“你的灭道血魔的血如若流入水源,一滴血足可污染一整座城的水,届时人间必将尸骨遍野,你要旁人袖手不要管你的黑夜,眼看着人间如炼狱?你无法承受至亲被人所杀的痛苦,却因一己私利使多少人、兽的家庭支离破碎。人间的小恶由官府律法惩处,仙人之恶翻掌为生,覆手为死,为大恶。”
他声音冷淡:“你既然因一己之私杀人,我便会因众人之痛杀你,你手上鲜血累累,又有何资格来谈论我的道?火元真君,难道只许你朝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动手,当别人杀你时,你却要质疑别人为何杀你?”
谢蕴周身气质冰冷锋利起来,像一柄开锋见血的宝剑,冰窖一般。
他掷地有声:“世间有黑夜,也有白日,但当黑夜妄想吸取白日鲜血,壮大自身时,本君愿以身为殉,诛杀黑夜,令世间河清海晏,本君的道是否偏颇,自有大道定夺。”
阿妩愣愣睁着绿眸看着谢蕴居然有这样的一面,她还以为谢蕴礼貌过头,是泥性子呢。嘶――不过以身为殉还是免了,本蛟还需要他帮助化龙呢。
火元真君头忽然痛起来,他因志儿的死而痛苦,却无情夺走别人的性命。他抱着头念道:“我没错,这是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可如果是弱肉强食,那他和志儿被杀,不也是弱肉强食的一环?他又如何责问谢蕴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