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乐呵呵笑着,一副听不懂的模样:&ldo;苦啊,哪儿能不苦呢!前几年我儿子死了,我这双眼睛就废了,如果要走的话,不如带我走吧。
&ldo;您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白衣女子语气依旧温柔,抬眼四顾,眼神锐利,面上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冷漠。
秦三儿站在院落中间,盯着她看。可她对着满身黑灰的秦三儿视而不见,仿佛穿透了秦三儿身体看到了隱藏在她身后的其他东西。
下一瞬间,她眼睛里闪过疑惑之色,伸手凭空一拽,掌心浮出一条淡黄色绳索,若隱若现折射出丝丝光芒。顺着这条麻绳,秦三儿见到了后土叔。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土叔今年刚过六十。四个月前才办了退休,每个月可以领两百零五元。他很知足,觉得不干活就可以拿钱的日子好得跟做梦一般。
可现在的他正双手被绳索绑着,双目无神,迷迷瞪瞪地跟在那个女子身后,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朝着村外走去。秦三儿正想去追,被奶奶紧紧抓着胳膊。
老人哭了,一双老手枯槁如同树皮,又硬又干:&ldo;你不能去!
末了,又加上一句,&ldo;你去了,我可怎么办?
这时,秦三儿並不懂奶奶话里的意思,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后土叔家儿子前来报丧,秦三儿这才知道那时候的后土叔不是真正的后土叔。
不,应该说现在的后土叔不是真正的后土叔,真正的后土叔已经跟着那个白衣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来的人叫秦五汉,瘦瘦干干,皮肤黑亮如同刷了油,窄小的脸上生着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又贼又光,他是后土叔的小儿子,比秦三儿还小一岁。年幼时掉进水里把脑子嚇坏了,此后一直不太灵光,说话也磕磕巴巴连不成句。
说话时,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秦三儿身上上下扫了一遍,低着脸钝钝地说:&ldo;他们
叫我来你家喊
你要是不去,就让我跪下来,不然
回去要打断我的腿。
秦三儿这日洗了好几次澡,仍旧没能完全祛除身上沾染的草木灰。此时的她身上黑一块灰一块,像只掉色的瘦熊。
奶奶歪着头,像是没听清楚似的,沉默许久。秦五汉无法,只能再说一遍。奶奶这才眯着一双老眼,缓缓开口:&ldo;我耳朵不行了,眼睛更是早就看不见了,你们还是找別人吧。
不待秦五汉继续劝说,奶奶佝僂着背,艰难地抬起胳膊挥挥手:&ldo;我快死啦,让我多活一阵子吧。
秦五汉一顿一顿地离去,左边肩膀奇异地抬高,歪斜着脖子,同手同脚地往前走。秦三儿搓着手腕上残留的泥灰,口里疑惑道:&ldo;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是来勾魂的啊?那后土叔
真的死了?
奶奶点点头,嘆气道:&ldo;人各有命,不能扭转,否则必有大祸。你要记着,以后每月初七、十四、二十一、二十八都不能出门,必须浑身涂满锅底灰躲在厨房里,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