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洪心的衣服湿透,豆豆才缓缓停止哭泣。
他抹去泪水,用儿童特有的真诚语气,向她道谢。
洪心不知怎么劝说,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个微笑,避重就轻地说:“豆豆,你真的很棒,值得很多人爱。你的作文写的也很多,只是老师不能欣赏。”
她跟柯以兰要了她戴的一枚十字形白金钻石项链,捏在手里问豆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豆豆说:“白金钻石项链?”
洪心把金项链扔到地上:“现在呢,它是什么?”
豆豆还诧异地瞪大眼睛:“还是白金钻石项链啊。”
柯以兰叫起来:“喂喂,你做什么!”
洪心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蹲下身,捡起块石头,在地上挖了个洞,把那条白金钻石项链埋进去,然后加了掊土:“现在?”
“疯了疯了疯了!”柯以兰尖叫着扑过去,忙脚乱把项链刨出,用纸巾擦掉灰尘,又放到嘴边吹了几下,心痛地朝洪心吼道,“口红侠,敢情你仇富对吧?!这项链是我在国外买的,价值人民币三十多万呢!”
洪心好像没听到似的,扭过头问豆豆:“豆豆,回答我。”
“白金钻石项链。”
“是的,不管它在我手里,在地上,还是在土里,价值都没有发生改变。”洪心说,“它依然是昂贵的首饰。你也是这样,不管以后有多少人不懂你,把你从高处摔下去,甚至埋汰你、践踏你,但你的才能、品德……依然不会发生改变。”
柯以兰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类似的鸡汤视频,凑到洪心耳边道:“对方只是小孩子,你说这些有用吗?”
豆豆“哦”了一声,低着脑袋思考:“口红侠,我懂了,你真的比奥特曼、蜘蛛侠、超人都棒。”
说罢他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写着“hero”的卡通贴图送给洪心。
洪心仿佛接受奥斯卡颁奖似的,小心翼翼接过贴纸,贴在胸口的口红logo上。
那贴纸似乎拥有巨大的力量,透过衣服钻进胸口,让她浑身发暖、心潮涌动,仿佛养了几年的花,突然间绽放一般。
她感动得鼻子发酸。
柯以兰却破坏氛围地挤开洪心,眯着眼,抓了把豆豆乱蓬蓬的头发:“你个小鬼都明白什么。《我的妈妈》那篇作文你打算怎么写?”
豆豆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的妈妈就像其他妈妈一样,眼睛大大的,像是杏仁,鼻梁高高的,像是山峰,嘴巴小小的,就像樱桃……很爱我,监督我写作业,发烧照顾我……这样老师应该就满意了。但我会在我的博客里,把我最早写的那篇也贴上。以后写作文,我就写两篇,一篇给自己看,一篇给老师看。”
“……”柯以兰和洪心面面相觑。
直到把豆豆送回家,两个女人心中还是沉甸甸的,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柯以兰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口红侠,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啊。豆豆这么小就成了两面派,是不是我们把他带坏了?”
洪心叹了口气:“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每个人为了适应环境,似乎都生要出很多很多张面孔,不光是八岁的豆豆,还有身为成年人的口红侠……
或许所谓成熟就是慢慢迷失、忘记了原本的自己的过程……
是变色口红唤醒了她成熟之前的荒唐念头。
不过现在变色口红不见了,她只剩下最普通的一面,不会盛气凌人、以暴制暴,不会油嘴滑舌、寻求八卦,并非天真可爱、力大无穷,也不懂什么是严禁思考、谨慎行动……
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柯以兰耸了耸肩说:“见鬼,的确是没有办法。就是因为没有办法,知道自己弱小,所以人类才需要什么神仙鬼怪。但也有些人不相信那套,更依赖自己的同伴,所以‘侠’就砰的一下出现了。今天你虽然没有用变色口红,但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不管怎么说,豆豆见到他妈妈了,豆豆的弟弟也被救了。happyending!洪心……”
她正儿八经地喊她的名字:“经过这么长时间,口红侠和你已经合体了,以后,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可我不是你啊,有钱、年轻、漂亮,没那么多信心……”洪心小声道。
“雾草!没有信心的人把我的白金钻石项链扔地上,还挖个坑埋尸!我看你至少有轻松赔个上百万的信心!”柯以兰说到这里狠踩油门,恨不得把洪心甩出去。
洪心慌忙抓住车门上方把手,咬牙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兰,你真能接受原原本本的我?”
“废话。要是不能接受你,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柯以兰很爷们地出拳,捶了下洪心的肩膀,“就像豆豆的老师不能接受他一样。口红侠本来就不是什么超级英雄,只是用力所能及的力量和平常的方式帮助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