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的路上,李荞荞轻声问小华道:“小华,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今天张老师似乎在那位同志跟前,特地介绍了你,你说是不是县里高中来考察的啊?”
在李荞荞看来,如果没有许叔叔的成分问题,以小华的成绩,去杭城上高中,都是有可能的。
许小华摇摇头,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应该不是上学的事,不然班主任不会问她有没有去过外地,班主任没有明说,她也不准备多想。她现在这个处境,想的越多越痛苦,摆在她跟前的最现实的问题,是先如何生存下去?
至于念不念高中,她都无所谓,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去工厂里当个学徒,有一门谋生的手艺,另外在三年以后,工人的身份也稳妥点。她以前大学读的是哲学,在这边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俩人回到宿舍,孟芫就朝她们使眼色,许小华往里头一看,就见方小萍躺在床上,像是在抹眼泪的样子,在她看来,不啻于鳄鱼的眼泪。崔敏坐在桌子前,大概在写两千字的检讨,看到她回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幼稚的让许小华都觉得好笑。很奇怪,明明崔敏比方小萍跳得更高,但是她对这个人反而不是很讨厌,就是觉得有些幼稚和蠢。
李荞荞却是看不过眼,翻了个白眼,随后故意大声和孟芫道:“小芫,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一块香皂,有些人就敢喊出8块钱的赔偿来,幸亏小华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然有些人,怕是不逼出人命来,不罢休的。”
孟芫听说方小萍要8块钱的赔偿,也吓一跳,喃喃道:“8块钱啊?这也太多了吧?”说完意识到方小萍也在宿舍里,忙打圆场道:“没事就好,我就想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许小华不置可否,提高了一点音量道:“别的先不说,谁撬坏了我的箱子,还麻烦复原一下。”和方小萍闹成这样,她也不准备再维持面上的和气。
再者,在不在这边久待,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今天荞荞和她说的,去她哥的部队里找份活做,许小华也有些意动。
她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去领导家当小保姆也行,家里的活计,怎么都比开山造梯田要轻松点,有闲余时间,她也可以自学一门技术。但是去部队的事,还是得先问问她哥的意见。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意外听到崔敏硬声硬气地道:“我明天就去修。”这个姑娘气鼓鼓的,两边腮帮子像鼓气的青蛙一样。
许小华忍住没笑,接话道:“那再好不过,谢谢崔同学配合。”她腿上的伤口还疼着,没功夫和她们斗气,早早洗漱,就上床睡了。
京市,夜里九点。
坐在床上织着毛衣的曹云霞,看到丈夫许怀安进来,轻声问道:“妈睡下了?”
“嗯,睡了,非和我闹着要去杭城接小如,你说她都六十多的人了,我哪放心?”
曹云霞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和丈夫道:“听我哥的意思,这姑娘怕是在外面沾染了些恶习,这真要是咱家的姑娘,以后小羽和九思,怕是要焦心。”
许怀安倒有些不以为意地道:“那倒未必,有九思这样的父亲,小羽这样的母亲,这孩子自然是近朱者赤,我现在只盼着,真是小如才好,就算有些贪财,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人好好的就行。”
曹云霞脸上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很快笑道:“你啊,到现在还是,弟弟什么都好,连对侄女都爱屋及乌。”
许怀安轻叹道:“这哪是看在九思的份上,这些年,我想起来小如的事,我这心里啊,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以前云霞还没带着呦呦进门,家里就只有小如一个孩子,他每天下班都带着小如走街窜巷,给她买稻花村的糕点、食园的果脯、马大姐家的酥糖、御和店的茯苓云片糕、巷子里的冰糖葫芦。
他还逗小如,问以后他老了,她给不给他养老,四五岁的小人儿,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使劲地点头,“小如养伯伯,养爸爸,养妈妈,还有奶奶!”
至今想起当时的场景来,许怀安还觉得鼻头发酸。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能丢了呢?时间一年年地过去,他又想着,等小如长大些,是不是能自己跑回来了?
她小脑瓜那么聪明,该记得家里是京市的,所以有时候路过那些糕点甜食店铺,他总忍不住停下步子多徘徊一回,他想,说不定就能看到小如在找他呢!
曹云霞见丈夫眼圈泛红,忙岔开了话题,把织的快完工的毛衣,摊开给丈夫看道:“你看看怎么样?本来是给呦呦织的,这要真是小如,这毛衣就先紧着小如穿。她那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怕是没几件新衣服。”
许怀安点点头,他想,等小如回来,他要给她买好多的新衣服,给她买好多的糕点甜食,那是他看着从“咿呀”学语,到会跑,会撒娇耍赖的孩子啊!
因着侄女的事,许怀安夫妻俩这一晚都有些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