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姜左的车驾到了梁园。
萧君泽用童稚的语气很是惊讶了一番:“签帅你的腿怎么啦?上次见你还好好的啊。”
姜左苦笑:“应是水土不服吧,到钟离城后,两脚便偶有隐痛,起初只觉得是老了,不想这些日子,越发严重,已是不良于行,倒是你,听闻这些日子如鱼得水。”
两人于是宛如祖孙一样同行入府,在路上很是相互亲热关心了一番。
跟在一边的许家兄弟也不由得心中钦佩,这老东西没什么好意,小狐狸也不是个良善的,两人居然还能凑出一副祖孙模样,真是人心险恶。
许玦还思考着要不要把小殿下的这几日的异常如实禀告姜左,但被弟弟阻了。
“小殿下既然敢在咱们面前展露实力,便不惧我等禀告典签,必是有所依仗,咱们不要节外生枝,”许琛刚刚被朝廷的政斗毒打过,自觉懂了些轻重,劝慰道,“先静观几日,不要急着站边,谁赢咱们再帮谁。”
许玦觉得有道理,接下来几日便默默地当围观群众,绝不主动搭话。
而另外一边,萧君泽正用一种求表扬的语气,给姜左介绍着这丝车有什么厉害之处。
姜左在一边听得心头火热,已经开始盘算着用什么样的机会将这丝车的功劳占据了。
这些年南朝的钱货也是一塌糊涂,各地私铸钱币成风,以前还只是用铜夹锡,后来更是铜夹铁,甚至直接以铁充铜,泛滥到连佛寺都不收铜钱来铸佛像——因为那真不是铜啊!
朝廷也曾经想如汉武帝那般收回矿山,重铸些当十钱、当百钱,可钱一铸出的,各地争相做假,甚至于将好钱融掉,掺着的锡铁再铸假钱,反复几次,朝廷便不再折腾了。
而贱民们却一点不体谅朝廷的难处,宁愿以物易物,也不愿收铜钱,让朝廷大为苦恼。
这种情况下能大量纺丝的丝车简直是神物,那产出,可比铸钱快多了,他只要献上去,朝廷必然嘉奖,就算临海王被诛杀,自己当不了典签,也可以捞个不错的官爵,安享晚年。
于是他细细地问起了这丝车是如何做的,有哪里关窍,还专门让参与改进的庄园工匠加班加点,尽可能地多做几架。
让他满意的是,小殿下对此有问无不答,简直还亲自给他示范怎么使用,这样可爱温顺的殿下让姜左心中十二分地受安慰,看小孩的目光也满是慈祥。
不仅如此,萧君泽还专门出了一套图纸,把怎么做丝车的细节的改进。
“……如果是在水边,我还可以以水力推动丝车,到时产量肯定能更高十倍。”萧君泽骄傲地道。
姜左心中一动,心说若是殿下真有这个本事,西昌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自己说不定能长时间当殿下的典签,但这种官职,是好还是不好呢?
无论如何,这个功劳是够的,先向朝廷发消息吧。
姜左开始思考要准备多少织娘、工匠入朝献宝,如今朝廷正在最凶险的动荡阶段,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一月左右,想来就会尘埃落定,到时等西昌侯荣登大位,再献上如此神器,才能得到最大效果,他得卡好时间才行。
“对了,知道签帅你要来,我让厨房备了你喜欢吃的菜,”萧君泽热情道。
“谢殿下,老奴何幸,竟能让殿下如此惦记!”姜左非常感动。
“听说典签为疾所苦,我还专门做了一套蒸酒具,这酒蒸烈了服下,能很快睡去,典签就能睡好觉了!”萧君泽认真地说。
姜左这下是真的感动了,连声说谢谢。
宴席上,萧君泽还主动给典签递了一碗炖煮了一整天的浓汤,整个场面和乐融融。
接下来几日,魏真人又来给典签扎针,她敏锐地发现,典签到庄园这几日,发作得越加频繁,便忍不住又查看了典签的饮食,还是丝毫未发现不对之处。
闲着也是闲着,魏知善走遍庄园,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病人让她练手。
但姜左的病情恶化得超乎她的想像,不到一月,姜左不但坐不起来,甚至连卧床都痛苦不已,只能每日以服以烈酒,来缓解身上痛楚。
……
另一边,许家兄弟私下忍不住问临海王:“姜典签眼看要不行了,朝廷必然会派来新的典签,殿下您一点都不担心么?”
萧君泽正在用碳笔画草图,闻言笑了笑,道:“西昌侯上位,必然是不会让我们这些前朝王脉在外就蕃,估计会让人顺道将我带回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