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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欺师(第1页)

陈滨在原地有些恍惚。在这件案子里他在什么位置呢?圣上冷眼旁观,此番牵扯大皇子府邸和安乐殿,到底审出了结果。却是大皇子府邸上的詹嬷嬷。纪烨煜冷冷看了纪宴霄一眼。陈滨夹在中间只觉得手脚发凉,面如死灰。“镇抚使,这宫婢气绝身亡了。”手底下禁卫回禀。嚯,他也快亡了。眼下这情况他哪里还能看不清楚,今日毒杀一事,无论有没有查出背后是何人指使,圣上都意在瓦解大皇子和安乐殿之间的来往,意在让两方反目成仇,毕竟纪主事几乎是大皇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天子为平衡势力,自然不会由着一家独大,这其中弯弯绕绕错综复杂,稍不注意这条命就要搭进去。只怕是今日之后,纪主事的地位还要往上走,他又成了天子手上的下一步棋。陈滨只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掉脑袋的事情,顿时更加惊悚将头低下去。再加上今日之事挑起两方尖锐矛盾,天子自然也能看清楚是什么情况。好一招釜底抽薪。陈滨有点想哭,似乎又透露着一些惊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抚使,现下打死了这宫婢,又扯出詹嬷嬷得罪了大殿下,待指挥使回来了他哪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估计腚都要被打烂!去他娘的个个都算计!黑心烂肺的大皇子和纪宴霄!忒!他还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此刻殿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在等着帝王发话。帝王不轻不重道:“暗刑司遣人找到詹嬷嬷,打杀了吧。”路安和神情严肃,下跪行礼:“臣带人即刻去办。”说罢他招呼暗刑司的人去抓人,呼啦啦走了一大群。帝王目光望向都察院御史仲无:“仲爱卿,这件事你怎么看?”仲无答道:“回圣上,罪魁祸首伏诛,此事当与安乐殿无关,但詹嬷嬷毕竟是大殿下府中出来的人,因此大殿下在此事上有一定责任。”帝王又问:“那依你看如何罚?”仲无答道:“皇子管束不利,罚俸半年已是足够。”帝王声调略高了些:“若是大皇子真有不臣之心?”纪烨煜顿时满头冷汗下跪:“儿臣决然不敢!”仲无仍旧不卑不亢:“天家当先君臣后父子,大殿下敬重圣上,应并无不臣之心。”安永丰微眯了眯眼。这一来一回的对话生生让大殿上的文臣武将都冒了一层冷汗,楞是头都不敢抬起来。帝王神色倒也没那么冷,只是缓和了笑:“朕不过随口一问,紧张什么?眼下纪爱卿审案有功,濯今日升吏部侍郎。”闻言,原本的吏部侍郎满眼惊恐,直接晕了过去。“身体如此之差,调去兵部寻个差事上任吧。”帝王又说了两句:“散了。”“臣恭送圣上。”纪宴霄躬身行礼。众臣如是,接着便是一番热络的寒暄,这才各自散去。中秋夜宴难得是个晴朗的夜。经过了毒杀这一遭事情,原本该有欢乐之景的宫阙也难免多了几分萧瑟之意,潋滟月灯也驱不散更深处的黑暗,杀机四伏。姜藏月往回走,安乐殿内早早点起了两盏月灯,门口的宫婢与内宦与平时略有不同。“人是纪鸿羽赐下来的。”屋内,纪晏霄立在她身后:“说是赏赐也不乏试探我是否有反抗之心。”“圣上确实会见缝插针。”姜藏月嗓音平静。自今日闹的这一出来看,纪鸿羽是什么目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无非是分化大皇子和安乐殿。他身处高位也并非什么都看不见,宫阙里眼线最多的就是承清宫里的人。眼下太子又将回京,很难说清楚纪鸿羽是不是在为太子纪烨晁铺路。而大皇子处置詹嬷嬷的手段太过留情才会导致闹到中秋夜宴上。且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将纪晏霄送到了天子殿前,吏部侍郎的位置,也算是举足轻重的朝臣。纪晏霄笑:“今日是中秋,姜姑娘可要用些月团?”“殿下不如多关心正事。”姜藏月看向他。纪晏霄顿了顿。主殿内他拿了火折子点燃了更多的灯烛,灯烛晃眼,似驱散黑暗中龋龋独行多年的身影,直到见到那抹微光,他含笑:“姜姑娘总在拒绝我。”姜藏月看向屋中灯烛。月夜流光,潋滟灯烛,宫灯徐徐,明明是暧昧不清的氛围,却只有如水银般的清幽月光从枝叶间透窗而落,枝叶影子摇曳落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少女伶仃纤细,淡漠寡言。她青色衣袂被夜风吹起,却并不觉得发寒。她望向纪晏霄:“不知我与殿下还有何要事要谈?”“我们是盟友。”晚风里,纪晏霄唇角抿出—个轻笑。两人于夜色里相对而立。“詹嬷嬷的事算是过了,大皇子府和安乐殿有了嫌隙。詹嬷嬷逃不过一死,但殿下和纪烨煜合作修筑河堤之事仍然要继续,只不过并非先前听令行事。”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而今是分庭抗礼。”纪晏霄含笑开口:“还请姜姑娘赐教。”“殿下与我不同,我眼下只是安乐殿的女使,并不能做出太多出格之事,而今殿下是吏部侍郎,能做之事相比从前多上不少,修筑河堤其内有太多可操控的空间,那就要看殿下能力到了哪一步了。”闻言,纪晏霄迫近一步,依旧笑的温柔,俯身询问:“姜姑娘还知道什么?”她道:“殿下,有些事情不该好奇比较好。”他笑。她这些时日做的事情可不算少,庭芜逐渐对她没了戒心,有时竟连浮云山马场之事都不经意提及,可见是温水煮青蛙。仅先前芙蓉之事,方一出手就让詹嬷嬷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两人分明是各自试探防备又算计猜疑,可真到了某种程度,竟然不约而同选择于双方有利的那条路。可见冷静清醒。天气已经是九月初,安乐殿内梧桐落叶,隐约可听见几声孤寂鸟鸣,青年声音再度响起:“姜姑娘。”姜藏月离开的脚步一顿,在等他之后说出口的话。“殿下要说什么?”她略微侧首。纪晏霄开口:“姜姑娘是谁的人?”“殿下似乎忘了盟约。”夜色里,宫阙飞檐翘角,红墙碧瓦在月色下粼粼如波,纪晏霄在几案前泡了茶,邀她入座。姜藏月抿了口茶。闻言,纪晏霄笑得温柔:“姜姑娘不如看看这个。”他拿出汴京堪舆图才道:“浮云山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姜藏月看过去。图上极清楚,汴京多山岭,绵延不断万里长青,唯出了城郊三十里有一座浮云山孤高陡峭,两旁绝壁。青年含笑没说话。也就是说浮云山是汴京唯一险要的关口,若是能完全掌控浮云山,则等于掌控出入汴京的情报,而纪晏霄已经掌控了山脚的马场。如此可见他的势力早在皇室看不到的地方疯狂扩张,庭芜在汴京开铺子敛财,都是为了豢养兵马做准备。内殿新移栽的几株桂树,馥郁香气传入屋中,姜藏月神情无变化,遂开口:“殿下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干涉殿下的事情。”“是请求。”纪晏霄语气轻柔,那抹笑尤其昳丽:“浮云山近日来了一匹烈马无法驯服我便只能想到师父。”他似乎接受了现实,叹口气:“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不愿帮我?”竟挺能做出这副姿态。姜藏月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可以,什么时间。”他习惯性地弯着唇角:“师父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姜藏月见没有正事就打算离开,不过还是要说上一句:“纪鸿羽非外强中干之人,殿下若是要在浮云山做些什么,可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她所谋的事情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也绝不会因为任何人打断自己的计划,若有,便杀之。他也一样。“定然铭记于心。”纪晏霄放下茶盏,凤眸潋滟:“师父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忙。”“殿下做好自己的事情。”姜藏月冷淡拒绝。“师父,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么?”他叹息。姜藏月眸色不明:“那么殿下现在的行为是在欺师?”“并非。”他偏过头,乌发被风扬起一些:“师父教我算计权谋可不是用在这上面。”姜藏月道:“殿下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纪晏霄再度叹息:“师父这般揣度我?”“殿下说的当真是烈马吗?”纪晏霄承认:“自然是烈马。”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浮云山的烈马极是桀骜不驯,师父驯服了便送给师父。”姜藏月眸子微动:“到时再说。”主殿的门再次打开,夜风更凉了一些,庭芜下意识看过来,纪晏霄笑道:“姜姑娘。”“殿下有何吩咐?”姜藏月垂下眼帘行礼。廊檐下,新桂花团锦簇,细细缀于枝叶间,青年立于花树下,云白绣银鹤长衫,温润如玉,且月色下显得光风霁月,格外动人。他挡着廊檐风口处道:“当初说过的话一直算数。”姜藏月没开口。算数或者不算数都不重要,并不会耽搁她要做的事情,若是算数顶多是轻松一些,若是不算数也顶多走得久一些。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殿下记得便好。”姜藏月声音清冷:“我不喜毁约之人。”青衣少女说完这句话转身朝殿中另外一条廊檐离去,摸不清是什么心思。纪晏霄到底轻笑一声,这样的她才是她不是么?姜藏月离去后,庭芜又钻进了主殿,还带来了一盘枇杷:“吃了吗殿下?”黄橙橙的枇杷躺在盘子里,瞧着便口齿生津,酸酸甜甜。纪晏霄缓缓喝着茶,庭芜纳闷儿:“殿下你又跟姜姑娘吵架了?”“为何这么说?”他含笑。他放下茶盏,修长指尖不紧不慢剥着枇杷,里面鲜甜的果肉分外喜人。,!“姜姑娘出门儿的时候感觉周身更凉飕飕的了。”庭芜还在说这话,纪晏霄盘子里的枇杷已经剥出来了好几个:“并非对我。”“那就说另外一件事,眼下殿下升任吏部侍郎,盯着殿下的人更多了。”今日中秋夜宴之事早就在汴京传得沸沸扬扬,尤其事关大皇子府邸,听闻大皇子回府以后将府上彻底排查了一遍,倒也查出了不少来自各家的探子。也不知该不该说大皇子府邸是个筛子,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了,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可能就斗不过那还未曾见面的太子殿下。庭芜刚坐下来,后者擦了手又拿出了棋盘,棋子比之前更为莹润通透,光滑玉色,他头疼哀嚎:“殿下,为什么谈事情的时候总是要下棋?”他们可以吃枇杷,可以吃酱饼,也能吃夜宵,唯独不能吃棋子。“你也可以边练武边说。”纪晏霄手中棋子落在中央位置,语气温润。庭芜连连拒绝只能打起精神应付,想着棋子往哪儿搁:“咱们安插在大皇子府邸之上的暗哨现下还没被查出来,两个门房,两个近身伺候的。”纪晏霄又落下一子:“让人警醒着些。”庭芜点点头,捞过盘子里剥好的枇杷啃了两口:“真甜。”底下有宫婢进来奉茶又出去带上了门,内殿比平日更加安静。“殿下知道前几日的事情吗?”庭芜试图抖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前几日先吏部侍郎在长街之上被马撞翻晕了三日,结果今日因为职位有变又晕了过去。”“然后?”纪晏霄漫不经心挑眉。他笑道:“吏部侍郎的身子骨似乎有些柔弱。”庭芜一拍大腿:“那岂非是有一点柔弱啊。”纪晏霄眼眸微弯,缓缓道:“正是因为吏部侍郎身子骨不好,是以纪鸿羽将他调去了兵部,没有其他原因。”“兵部也不错。”庭芜一本正经:“我觉得可能是他八字太弱,先前二殿下欲给吏部侍郎和姜姑娘拉姻缘,他八字弱了哪儿能攀得上啊。”“可能。”纪晏霄眉眼柔和。庭芜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不如改日我找人给姜姑娘和殿下算个八字?”纪晏霄闻言,表情温柔得吓人,庭芜后背发毛:“我就是说说而已。”他收了棋盘说出后话:“明日无要事,准你休沐。”:()凤唳铜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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