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郗笑了笑,宽慰道:“这只最坏的打算,没准儿金门关能守住不算,还?能趁机重挫赵王大军呢,不过?你姑母的头颅,决计是保不住的,就连你祖父我……”郑郗没说自己是如何下场,郑云亭却心知肚明,因此也?恨毒了连累家族至此的亲姑母。若是幼帝还?在,郑家便是权倾朝野的第一外戚,姑母永远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即便幼帝有个三长两短,只要不是死在姑母手里,她依然是皇太后,到时候从慕容氏旁支里面过?继谁为嗣子,还?不都是姑母说了算。可?偏偏幼帝是被姑母失手打死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姑母拿玉石把件无意砸死的,当真辩无可?辩!明明是占尽优势的一盘好棋,只因姑母没控制住暴躁脾气,就连累得整个家族被逼上绝路,谁能不恨啊!若是砍了郑太后的头颅,就能挽回家族之危机,郑云亭早就砍过?百十回了!却说金门关那边,原本备受郑郗信任的统帅已经被换了下来,如今顶替上去的,是寒门出身的前锋营中郎将肖伯威。此人?骑射勇猛,谋略出众,却小心思颇多,郑郗用人?唯亲是一方面,对其?不够信任又是另一方面。金门关城高沟深,易守难攻,可?耐不住赵王人?多,肖伯威并没有必胜的信心。肖伯威心腹担忧不已,替自家将军鸣不平道:“早先不信任将军,派一个草包当统帅,如今只剩个烂摊子,才又想起将军来了,郑氏落到如此地步,果然不冤!”肖伯威前两日?才收到丞相密信,心里倒是不慌,只淡淡道:“你家将军我虽然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好在丞相大人?还?剩几?分良心,又给咱们找了一个新东家呢。”心腹不明所以?,问道:“啥东家?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肖伯威也?不瞒着,将密信类容全都告知了心腹。心腹恍恍惚惚道:“所以?咱们能不能守住金门关,就要看尚砀派不派援军了?将军,那裴氏子连句口头承诺都没有,全是郑丞相一个人?在那儿瞎猜,这话可?信吗?”肖伯威摊手道:“可?信如何,不可?信又如何,你我尽力便是,实在守不住,也?只能……”还?未战,就先想着逃,肖伯威只能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添晦气,动?摇军心。却说武襄那边,曹善拂同样收到了裴滉送来的紧急密信。兇虏南下,曹善执无法?脱身,只能由秦继邺亲自带人?,将十五车投掷火雷,连夜运送去尚砀。裴滉做不到算无遗策,却又偏偏算到了京城以?及金门关的种种局势。秦继邺擅后勤,不善冲锋,裴滉将人?留在了尚砀。命裴安泰率领八百重骑兵,武四海率领三千轻骑兵,带着十五车投掷火雷,穿过?陵懋山径道,驰援金门关。赵王慕容珫性子急躁,若非如此,也?不会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只是急躁归急躁,却也?有几?分直觉,眼见郑郗行?事诡秘,心里便起了几?分疑心,暗道:那老匹夫必然又有什么?算计。他如今已拿下冀州、衮州,再占下京师,大靖天下便指日?可?待,万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于溃。
正月初六,春寒料峭,冰雪都还?未完全化开,赵王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攻打金门关。百年关隘,千年天堑,京师最后一道屏障,其?险要难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新征的卒子毫无章法?,军纪混乱,被监军拿刀剑赶着往前冲,却还?是死了一批又一批,残忍冷酷如慕容珫,也?多少有几?分心疼。慕容珫有意让胡人?冲在前面,可?那胡人?首领却奸猾得很,冠冕堂皇道:“王爷,这本是大靖内政,我等受雇而来,哪能过?多干涉呢。”慕容珫四十来岁,跟仁宗皇帝是一个辈分,血缘却隔了老远,面上有横肉,五官冷硬,跟他那急躁又残酷的性子,很是十分相配。他此时恨不得挥剑斩了那胡狗,可?惜形势逼人?,不得不承诺道:“尔等若能率先攻破金门关了,除了之前许诺的钱财,我再准许尔等劫掠京师三日?。”此言一出,那胡人?首领露出贪婪笑意,舔了舔刀尖,阴狠道:“还?望王爷说话算话。”肖伯威年幼时家道?中落,打小也是从苦日子里头挣扎过来的。对于普通百姓的无可奈何,他十分能感同身受。巍巍高楼,垂眸俯视,被逼迫来攻打金门?关的“匪兵”,大部份都是身不由己的普通百姓。一个个拿着柴刀当武器,前胸后背上也就捆了几片薄木板当“铠甲”,瞧见?箭矢射来,吓得?躲都不知道该如何躲,稀里?糊涂就丢掉了性命。不过慈不掌兵,纵然有再多怜悯,肖伯威也不可能下令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停止射箭。号角不停,刀光剑影,箭矢射了一轮又一轮,城下的尸体都堆成了山,金门?关守军也同样死伤不少。城门?失火,硝烟滚滚,刺鼻的火油味儿刺激着肖伯威的神经,拿着弯刀的胡人在城墙底下耀武扬威,要不是有幽州骑兵昨日提前赶来增援,他这会儿估计早就带着弟兄们撤退了。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撞破,肖伯威心里?有些不安,问武四海道?:“这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真有那么大威力?别到?时候放了贼人入瓮城,却?又解决不了。”武四海立在城墙上,抱着胳膊道?:“都请贼入翁了,怎们还可能放他们活着出去,肖将军就等着瞧好?吧,不过您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现在逃也还来得?及。”见?他如此目无尊卑,肖伯威心腹想要骂人,却?又听武四海惊呼道?:“哎呀,来不及了,外城门?就要被撞破了。”轰然一声巨响,门?倒墙塌,早就虎视眈眈的胡人骑兵,如见?了血的豺狼一般,挥刀呼啸着杀入城门?中。瓮城里?的兵士被胡人追赶着往内城里?退,再不关城门?就要来不及了,肖伯威心惊担颤道?:“武将军,你们还在等什么?!”武四海十分淡定,等跑在前头的胡人快要杀到?内城城门?处时,才挥手道?:“点火,抛雷。”麒麟军里?的投掷手分散在瓮城城墙四方,点燃的西瓜火雷如雨点般落下,在抢着要进城劫掠的胡人兵卒里?炸开了花。血肉与硝烟齐飞,生命如此脆弱。武四海顾不上肖伯威等人是如何惊惧,又一挥手,传令兵得?了指令,神情振奋地吹响号角。只开了一条缝隙的内城城门?被人大大敞开,一身重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