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和盛焱骑行到东湖的时候,还下车吃了点东西,吃完东西盛焱把宁颂送到濮家大宅外头,宁颂刚要跟门卫报告一声,大门就开了。他跟盛焱挥了挥手,就赶紧进门去了。盛焱停在门口,看着宁颂进去,濮家大门和高墙都给人一种气派和压抑的感觉,宁颂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看起来又薄又弱。有那么一瞬间,盛焱想邀请宁颂去他们家住一晚上。反正他也自己住,一个人睡有时候会觉得过于空旷寂寞,经常留黎青元他们在家睡。他觉得宁颂在濮家住应该也不会很自在。濮家一看就是规矩多,和濮喻那个人一样很难叫人完全放松。庭院里一片静谧,这一片白荆木很多,但濮家大院里并没有种这个,香气穿过高墙飘进来,在夜色里格外浓郁。宁颂很喜欢白荆木的花香味,甜腻的芬芳里带了一点点清苦,腻是细腻的腻,不会叫人觉得浓过了头。濮家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他脚步很轻,穿过长廊,直接去了旁边的小门,来到了后院的保姆间。刘芬的房间里亮着灯。他敲了下门,刘芬披着衣服出来,说:“路上怎么走这么久,我都要给你打电话了。”“我和朋友骑电动车回来的,走的慢。”宁颂问说,“我睡哪儿,楼上么?”“楼上。”刘芬说着拿了外套要穿。“你跟我说哪个房间就行,别上去了。”旁边也是个保姆间,是其他阿姨住的,刘芬怕吵醒别人,声音压得更低,说:“就小喻房间对面那一排,最里头那一间。”宁颂点头:“你睡吧,我上去了。”“明天早点起。”刘芬嘱咐完把一叠换洗的衣物递给他。宁颂点点头,抱着衣服上楼去了。楼梯上的灯都是开着的,他到了楼上,朝濮喻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濮喻的房门没关好,门缝里露着光。他就过去敲了下门,门一敲就开了,房间里亮着灯,却没看到人。他抬脚进去,问说:“你门怎么没关好?”说完就愣在原地,因为他看到濮喻在浴室里,正拿了浴巾围上。但他还是看到了。还好濮喻够高大,这要长他身上,看起来还真不协调!他就立马退了出去,在门口说:“不好意思。”濮喻系上浴巾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在洗澡?”宁颂笑,“你门没关好。”濮喻“嗯”了一声,说:“才回来?”他往门口一站,几l乎将里头的光全部挡住,走廊里有点黑,他额前头发完全自然地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眉毛,很白很正的一张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秀气,皮肤也很白,但身材太高,胸膛精壮,朦胧里有几l分阴翳的威慑力:“你知道你睡哪间房么?”“我妈跟我说了,里头那间对吧?”濮喻直接从房间出来,带他过去。他跟在濮喻身后,走廊里的灯没开,但楼梯上的光晕染在地板上,微微的亮。濮喻的脊背很漂亮,也很有力量感,背影看起来像个成年男人,宁颂有一种在陌生环境里的警觉,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在前头领路的不是濮喻,而是一个陌生人。濮喻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成年的男性,像黑色丛林里隐藏的巨,蟒,是一种蛰,伏的危险。一直到濮喻推门进去,打开了客卧的灯。灯光将濮喻照亮,他看到他秀气高挺的鼻梁,那种熟悉的感觉才回来了。濮喻说:“有什么缺的你就告诉我。”“好。”他问濮喻,“你还好么?”濮喻低头,离他很近,“怎么这么问我。”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可能是第六感,他觉得濮喻看起来有点消沉。“可能今天有点累,”濮喻说,“过一晚上就好了,不用担心。”他点点头,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房间不是很大,有个小阳台,很大的双人床,茶几l上放着各种喝的和小零食,还有小冰柜。门后传来关门声,他回头,濮喻已经关上门出去了。他将衣服和背包放下,将房间打量了一遍,然后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他没喝凉水,见有茶,就倒了一杯,水温刚刚好。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洗完澡就睡了。睡下的时候突然想,他当时不应该退回去,其实可以开个男孩子之间的玩笑。不过喻哥真的是……他不是big,他是hu。同样是瘦的人,他怎么就差那么多。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骄傲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濮英叫醒了,吃了早饭陪他玩了一会,濮英就去上课去了。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学乐器学外语了,周六周日都要上半天。孙姨说和濮喻比,濮英已经算轻松的了。濮喻小时候学的东西更多,那时候濮太太她们还不像对小儿子那么宠爱,完全的鹰式教育,濮喻经常累到吃饭都能睡着。濮喻如今依旧保持着这种忙碌的状态,他今天六点就起来去训练了。宁颂很受鼓舞。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都能如此上进,何况我等普通人!他就立马出去跑步去了。他现在身体素质明显比之前强了很多,他沿着上次走过的路一路小跑,中途给盛焱发了个信息,问他在干嘛。盛焱:“遛狗。”说完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妞妞对着镜头卖萌,丑萌丑萌的。他就让盛焱给他发了个位置,还是在上次他们一起躲过雨的便利店附近。他看到妞妞还是会害怕,盛焱说:“她是小公主,可温顺了。”“长的可不像个小公主。”宁颂说,“我以前被大狗咬过。”而且他没有及时打疫苗,以至于后来很怕自己会死掉。上次天快黑了,又下雨,他没太注意看,今天天气好,人很多,他才发现这是一个体育公园,远处就是一个椭圆形的体育馆。“今天没有理由拒绝去我家坐坐了吧?”盛焱笑着说,“给你看个好东西。”濮喻就是在他和盛焱往盛焱家走的时候,在湖边的跑道上遇到的。他穿着黑色的速干t恤,配黑色运动短裤,白色长袜,运动鞋,背着一个长椭圆的运动包,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宁颂先看见的濮喻,因为濮喻那双腿实在太吸睛了。真的超级长超级好看,又长又直又有力量。他立即热情地跟濮喻打了招呼,挥手:“喻哥。”濮喻好像早就看到他了,因为他神情并没有很惊讶,只淡淡地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他额发湿漉漉的,眼睛很黑,但声音听起来是很温和的,说:“怎么跑这儿来了?”“出来运动一下,正好焱哥也在这儿。”濮喻问:“要回去么?”宁颂说:“我要去焱哥家。”盛焱笑着邀请:“要不要一块?”濮喻也没什么表情波动,声音依旧温和,说:“我得回去洗澡,不了。”他点了一下头,背着包继续往前走。盛焱看了一眼濮喻,说:“他现在脾气变这么好。”说完看向宁颂,却见宁颂看着濮喻。等宁颂回过头来,对他说:“喻哥腿真长。”他对濮喻的身体很羡慕,觉得这就是他理想的身体条件。扭头看到盛焱,又意识到这是炮灰和男主无法跨越的鸿沟。他要知足,放平常心!盛焱家也很大,但是没有围墙,他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大别墅。和濮喻房间的规整不同,盛焱家有点乱。他在房子里只看到盛焱和他母亲的合照,没看到他父亲盛裕生。盛焱要给他看的东西,更确切地点说,是要他听的。“昨天我们骑车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有了点灵感,熬夜写了一段旋律,你听听看怎么样。”宁颂很吃惊地说:“你还会写歌啊?”盛焱说:“哥可是要做原创歌手的。”盛焱有一间房,里面摆满了乐器和各种手稿,有点乱,盛焱将高脚凳上的纸清理了,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坐下:“我要听你真实想法啊。”“我不懂音乐,我只能告诉你普通人的真实感受啊。”“要的就是普通人的感受。”盛焱坐好了,捋了一下他的头发,红色卫衣映着他白皙的脸,让他的脸更加鲜妍明媚,他修长的手指先随便弹了几l个调,然后就哼唱着弹了一段。宁颂不太懂,但他觉得这应该是类似于小样,或者deo之类的,只有旋律,没有词。盛焱用“啦啦啦”代替了歌词,很欢快的一首歌,节奏感很强,韵律轻松,叫他一下子想起昨晚上他坐在电动车看,仰头看到满天繁花。盛焱刚弹完,宁颂就啪啪啪鼓掌。“怎么样?”“好听!”盛焱有些洋洋自得说:“我也觉得还不错。”宁颂在盛焱那听了很多他创作的歌,有的是完整的曲子,有的只是半成品,有的只是十几l秒的旋律。
他真的觉得都很好听。他觉得盛焱很牛逼!以前只觉得他长的牛逼,没想到人家不是花瓶,而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你家人为什么不支持你?”盛焱说:“老古板,不懂欣赏。不过我靠自己也能出歌。”“加油,”宁颂说,“你肯定可以的。”“以后我火了,你可以跟人吹一下,说有首歌,你是节完整章节』()”濮喻觉得自己装温和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指使,叫他从昨晚开始就在故作温和,阴沉的情绪愣是一点没露出来,但心已经掉冰窟窿里了。“对了你知道他有一条大狗叫妞妞么?”宁颂说起来好像觉得很好笑,眼睛都在放光,一如昨晚在盛焱身后搂着对方的腰的时候一样,他们才是十七岁阳光灿烂的少年模样,“盛焱真的很妙。”好在这时候外头传来濮英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宁颂一听见濮英的声音,眼睛都在放光。他真的好喜欢濮英,又活泼又有礼貌。濮英跑进来:“宁颂哥哥!”宁颂伸手要抱他,濮英反而害羞了,扶着门框,像个小女孩似的害羞地笑。宁颂就陪濮英去玩了。濮英害羞不到十分钟,就咋呼开了。寂静的房子热闹起来,孙姨她们没事干,也在旁边看着他们玩。濮喻上楼来,在楼下隐约的热闹里先将作业写了。以前濮英也是很黏他的,如今也去黏别人了。他以前是很喜欢这种寂静的,可是被宁颂拉进红尘里热闹过,心就变了。等他写完作业出来,楼下一片寂静。他问刘芬:“他们俩呢?”“小英外语老师来了,在上课呢。小颂说同学找他,出去了。”刘芬看看他:“你要找他,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在哪。”濮喻没打。酸酸沉沉的,很复杂的心理,他描述不上来。谁知道宁颂这一去,晚上也没回来。要吃晚饭的时候,他给宁颂发信息:“不回来吃饭了?”宁颂一直没回他,等到吃饭的时候他问刘芬,才知道宁颂在星悦的试用期做的很好,老板给他多加了一天,周六晚上也要上班。刘芬说:“管不住,叫他不要这么拼,他说他喜欢在那上班,又是活儿轻,又是工资高,说跟他朋友也很合得来,互相作伴很有意思。”濮喻感觉一箭一箭把他心射满了。宁颂这一次又是和盛焱一起回来的。这一次熟门熟路,他直接回了客房。才刚关上门,就听见濮喻敲门,他打开门,笑盈盈地说:“还没睡啊?”濮喻穿着睡衣,看起来很乖,他从来没见过濮喻声音那么温柔,他的额发微乱,其实他是看着有点破碎感的阴郁,他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宁颂说:“我和盛焱吃了夜宵回来的,我都吃撑了!”濮喻点了下头,说:“那你早点休息。”“喻哥晚安。”“晚安。”“喻哥。”宁颂叫住他。濮喻“嗯”了一声,回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要跟我聊聊?”宁颂挠了下头发,说,“感觉你这两天情绪怪怪的。”濮喻说:“明天说。”宁颂愣了一下,没想到濮喻会答应。他点点头。濮喻温声说:“你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宁颂点点头。濮喻小时候,家里人就经常说他,嘴这么笨,又不爱说话,以后有的亏吃。他们家个个能言善道,就出了他一个闷葫芦。他想,论会逗宁颂开心,他不如其他人,多做就好了。现在看光做也是不够的。可能是他想要的太多。他非常非常失落,人生没有尝过这样的苦涩。宁颂确实很累,洗了澡倒头就睡了。第二天他醒来,直接去找濮喻,结果濮喻又去运动了。“去体育馆了么?”孙姨笑:“他们校队不是三月份就开始预赛了么,开训了吧,过段时间恐怕得从早训到晚了。”正好宁颂又打算跑跑步:“那我去体育馆看看。”他走到玄关处换鞋,忽然听见孙姨笑着跟刘芬说:“小喻可能谈恋爱了,我刚收拾他房间,见他床头居然摆着什么《爱情的艺术》、《恋爱心理学》……”宁颂立马回头。啊!他笑了笑,一路朝体育馆跑。沿路白荆木盛开,春光明媚灿烂。他一想到濮喻看的书就觉得好笑,他甚至觉得艺术和心理学这些字眼都有一种濮喻的味道,就是恋爱都一本正经。这是他头一次来这边的体育馆。进去以后看到到处都是人,除了一些小场馆,最中间有个绿色草坪场地,露天的,绿草如茵,场地外头围了很多人,场地里一群年轻小伙子正在比赛。竟然是在打橄榄球赛!橄榄球赛,他就只在超级碗新闻里看到过。这可比篮球足球的暴力多了,是一场极其暴力和激情的球类运动!他一下被吸引了注意,也不急着去找濮喻了,慢跑着穿越看台,一阶一阶跳下来,看着场外围观的人群开始喝彩欢呼,他跳下最后一节台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单手抱着红色橄榄球冲撞过无数人墙,闪电般朝这边冲了过来。他好像瞬间就察觉了他的存在,扭头看过来,脸色潮红,眉目如电,瞬间就从他前头闪过去了。是濮喻,球衣贴着紧实的肌肉,矫健修长的腿,汗湿的黑发,飞扬的眉目,飙升的肾上腺素,就是四个字,“暴力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