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冬麦返青。
佃户们正拖家带口,在田里劳作,两头牛牵引直辕犁在水田里拖出沟壑,只是到了地头时,转向十分困难,要重新给牛套索,但牛却不怎么配合,轻轻一扭屁股,就把一个想给它套绳的农夫推倒在水田里,狼狈至极。
“牛都这么不听话的么?”萧君泽拿着一把草,递到那老黄牛面前,牛不客气地伸舌头卷走。
庄园虽然大部分都用来造景种树,但其实还保留了数十倾的土地,如今正是春耕,萧君泽打着帮着农户的名义,去了田边。
“回殿下,这牲口虽然愚蠢,但也不愿意出力的,”那扶犁的老农面色黝黑,满脸皱纹,惶恐道,“这拉犁拖车,都是苦活,都要依仗牲口,自然地哄着伺候着,给他捉牛芒、割牛草,平时给他好吃好喝,不然它便会掘着,不动蹄子。”
萧君泽好奇地问道:“不是说牛不听话,便得抽么?”
“这、这,回殿下,这牛脾气一上来,再抽也不会动的,”老农低头祈求道,“再说了,这牛也是家里人,便是瘦了,也心疼许久,哪舍得抽呢?”
“原来如此。”萧君泽点头,看他神情畏惧至极,便笑道,“别担心,我这次过来,是给你们送了两具新犁,你们用上几日,给我说说有哪些不足之处,当然,也不让你们白做,回头可以去库房支一石粮食,作为奖励。”
那老农本来面色愁苦,但听说能得一石粮食,便立刻喜笑颜开,叩首不已,保证一定会做好。
萧君泽笑眯眯地让人把新改的曲辕犁交给他们,让他们试用。
老农们一开始还惶恐不安,生怕弄坏了,但这东西毕竟是经过历史千锤百炼的物件,不但更节约畜力、方便转向,还能控制沟陇深浅。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老农也是干活的好手,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已经摸清如何使用,一时老脸震惊,看着犁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萧君泽站久了,便爬到田坎的桑树上坐着。
初生的桑叶十分柔嫩,他抬手摘了两片,捏了捏,思考着那个后世的轈丝机是怎么弄的。
青蚨也是知晓农事的,看到如此情景,也有些的怔仲,不由迟疑道:“殿下,这农器,也是祖仆射器书所载么?”
萧君泽摇头:“当然不是,只是看到蔚犁有些不足之处,顺手改进一下罢了。”
青蚨看了看小殿下,又看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犁,目光露出深深的困惑。
“不理解是不是,来,我给你讲讲,”萧君泽拿出自己图纸,“看,这里是犁底,这是扶手,这是拖拖,我给你讲讲他们的受力分析你就明白了,这里……”
青蚨听了两分钟不到,就觉得天旋地转,那一根根线条仿佛无数触手把自己的脑子从颅骨里抠出去,于是果断道:“殿下,青蚨明白了!只要按您的办法,必是利国利民之举。”
“知音啊!正是如此!”萧君泽大赞,“青蚨你就是比那些夫子懂事。”
青蚨谦卑道:“不敢。”
而周围姜典签派来的随行护卫们,也是一脸惊讶。
这些护卫也是贫家出生,是真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临海王,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一时间,脸上都多了些崇拜之色。
他们虽然是典签的人,但这几个月与临海王接触以来,都对他尊敬非常,他虽然年纪小,但没有一点王亲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为人极为温和纯善,私人闲聊时,他们都觉得能在临海王府当职,真的是前世积德了。
整个庄园里,奴仆们从开始的惶恐不安,也变的安心起来,纷纷换上了感恩的态度,当知道临海王还想动他们的织机时,也完成不抗拒了,萧君泽问他们问题时,一个个有问无不答,甚至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些新奇的回答来。
这些消息也传到姜左耳中。
当看到那曲辕犁时,他心中震惊,但并不惊讶,遇到临海王这半年来,他已经知道对方在简直是天生为器械而生,但生在皇家,这些东西不过都是点缀罢了。
他只是一边感慨着临海王怎么就生在了帝王家,一边将曲辕犁之物收起,准备等回京时,献给西昌侯,也算自己进身之阶,那小孩脾气好,只要自己说几句软话,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
四月中旬时,梁园提前完成的春耕,上下气氛十分融洽,梁园的卫队统领名叫许玦,名字文雅,生得却是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是从禁卫里挑选出来的精锐,听命于典签,是皇帝用来监视亲王的配套。
不过,如今这位统领对临海王十分亲近,因为小王子前些日子来了兴趣,把打铁剩下的一些铁片拾缀一下,给做了一件护身软甲,随手送给了当班的另外一位直卫。
他看过这件甲了,真的是巧夺天工,又贴身又能卸力,还十分轻巧,可他虽然是一名侍卫统领,却是万万没有资格直接让殿下给他再做一件。
于是最近他全天当职殿下的直卫,有召必应,就想看看殿下能不能看他这么热情,给他也做一件。
当然,殿下要让他们离远一点,别打扰他制器这些小事,他也必须答应!
反正他就是贴在殿下手下,也看不懂他做什么。
对于许玦来说,只要殿下不见外人,那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
院内,萧君泽的小玩具基本成形,正进入最后的调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