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还未散去,府内,卫兵一把揭过城外地图,把临时准备的关内分布图铺在桌上,御灵关的布局与一般城池略有点不同,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外城向里沿了数里,占地甚广,西门靠着一个峭壁,城墙往外便可清晰看见,占着天险的优势,而主城门靠近戈壁滩,前方除了一些小山坡外,一览无余,北门和南门靠山,易守难攻。
卫兵瞄了眼剩下的几个人道,“西门地势险峻,不易攻,如今城中可调动的士兵仅有八千不到,周翰你带一千人在西门设防,花美男你带两千人在南门设防,魏熊你跟老刘一起在北门,领兵两千,我带领剩下的士兵守正门,无论北蛮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定要给我死守到青礞把大部队带来。”
“是。”
众人目光执起锋芒。
“百姓的安危就拜托各位了。”
也许其他人不明白,但卫兵和傅灵渊心里却微微理清,此次攻城来的太过奇怪,如此引起两国边塞之战不是明智之举,从柳陆的口中,北蛮一定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如果说不好,拓跋修可能会举全部兵力攻打一面城池,目前北蛮人数不明,如果他们出现在西门,只带了一千人的周翰将十分危险,不过他们若要去西门一定会经过南门,这么大的动静,守在南门的傅灵渊一定可以发现,及时援助西门,现在只能赌一把,赌拓跋修不会绕道去西门,而且戍守边关近十年,跟拓跋修这小子也是交过手的,依他的心性一定不会舍近取远。
“当地百姓立即就地征兵,编成小股部队轮流守城。”
“让当地富豪立刻上交粮食,开放府门,将外城进来没地方容身的人安排在个个富豪府中,老弱妇幼优先。”
“城中有人闹事,或者哄抢东西者,一律抓起来扔到前线。”
“所有官员一律坚守前线,不得擅自离守。”
“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御灵关。”
……
一条条命令临近黄昏一道道颁布下去,没有任何犹豫。
这些命令能否坚持到青礞回来,一旦北蛮军队抢在援军到来之前,聚集大部队猛攻,到时候孤城封闭,生路何在?
傅灵渊站在街道上看着只是片刻便满目苍夷的的街道,一路上檐下都睡满了百姓,身体蜷缩着勾成一团,将头紧紧的埋在自己怀里,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那北蛮弯刀的伤害,风迎着孩子梦中的呓语和老人衰弱的呻吟,交织而成,仿佛唱一曲乱世劫难的哀凉,衰颓败落。
人间悲痛是少不了的,但多少不定事情情况也不一定,为什么世界这么的悲伤?把人心口压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滴雨水落下,打在她身上,无情地扣打阴暗的泥土,远见几颗枯树,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雨没有再落到她身上,在四周划开一个圆,背后一人打伞沉默靠近,她没有回头却知道是谁来了,那男子一路都跟着她,在暗处不接近也不说话,傅灵渊也不理他,让他跟着到处跑,把后背亮给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严格意义上,他们相识不过一日,就连姓甚名谁也丝毫不知,却总是莫名的相信他。
边塞的夜晚与白日温差相别很大,再加上冷雨突然袭来,屋檐下抱成团的身躯再蜷缩一分,分外的……悲凉,夹杂低低的抽泣声,就在今天白日,他们还有自己的家,还有亲人守在一旁,也许是父母在孩子耳边轻声低语哄入梦乡,也许是夜晚河边相会的情侣低吟互诉衷情,婉转温柔碎一夜星光,谁会想到死亡会离的那么静,来的这么快,可怜忘川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沉默中傅灵渊抬腿就走,融进黑暗消失在碎碎细雨中,没了身影,没过多久,那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拉着一车不知从那里的来的衣物棉被,替檐下的百姓盖上,轻声安慰抽泣的孩子,一遍又一遍。
当她为了百姓去努力时,青油伞再次为她遮住袭来的雨水。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也伤。”持着描花青伞的人,眼里宛若藏了一壶寂静死水,古波未动。
“原意可非如此。”傅灵渊道,手上最后一见衣服蹑手蹑脚盖在沉睡的祖孙两人身上,“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些百姓本应平安喜乐,何故要遭受此大难,丢了性命。”她道,伸手接了滴雨水,啪嗒在掌心炸开花,黑暗下,阵阵腥气。
下的是天上雨,落的是人间血。
“乱世之中,就这是命,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
“命由己造,我从不信佛。”傅灵渊回头瞥了眼说话颇有神棍气质的某人,她可是正宗的科学主义者,但她也没有宗教歧视,之不过这哥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信佛的人,说起话来到像是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的佛中人。
他极其嫌弃的瞥了眼傅灵渊道,“我也不信佛。”
“……”
“人可有善恶之分?”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他道,开口便是无上大道理,明明不信佛,嘴边时刻挂着佛语,有人将佛藏在心中,有人将佛挂在嘴上,那他就是夹缝中晃荡的人。
“战场上杀人算恶吗?”蓦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