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升的眼睛瞬间亮起,但很快露出一点无措的神色:“谢谢您!不过其实,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去世严格来说,他只是失踪了。”
“三年前,他没有跟随佣兵团一起回城,”杜升说,“他在c-23号城市遗址与队伍失联,尸体始终没有被找到,通讯器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掉了。”
“我多次尝试联系过他,但野外信号不佳,我一次也没有成功过。”杜升一字一顿,“我不希望留下遗憾,我得亲自去仔细找一找。”
“你觉得他还活着?”唐·科尔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绝对没有人能在野外独自存活超过三天——缺乏被净化过滤的水、稳定食物来源与安全住所,人类会变得比纸片还脆弱,一戳就破。”
“但他的通讯器没有被找到,遗骸和衣物也没有。”杜升很固执,“成为野外科研团中的一员,我就能在军方保护下仔细探查城市遗址,我必须要去。”
时明煦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下,他从这句话里探查到一点微妙的熟悉感——有谁曾经对他说过高度类似的话,但并非杜升。
从胸腔中涌发而出的情绪流水一般漫上来,时明煦想到昨夜那个梦境,他原本已经许久不曾忆起从前,更别提以一种近乎于昏迷的深度睡眠重临过去——昨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因为目睹了178号的逃离吗?
178号撞伤他、逃离乐园的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唯独有关那夜的记忆一片空白,连模糊的轮空也没有留下。
一种难言的情绪包裹住时明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但不容忽视的异样感塞满心脏,进而迫使他回忆起昨天傍晚178号出逃的方向。
——正对乐园东南方,如果它不改变朝向,就将在途经c-22与c-23号城市遗址后,直抵无尽汪洋。
时明煦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山脉在视线尽头遥遥蜿蜒起伏,昼夜温差使得城市间呜咽的风声格外明显。
他在灰白的外城一隅,透过边缘微微发亮透明的云层,遥想178号淡金色的身躯。
视线之中出现重影。
——时岑坐在副驾驶,望向天空的姿势稍微紧绷,他凝视着重影。
“时岑队长,我代表外派调查处,同您达成本次合作。”驾驶位上的是季文柏,外派调查处三队负责人,“您是目前所有佣兵中,物资收集贡献度最高的一位。”
“乐园中央电子数据信息库显示,您共有316723点贡献点入账记录,这个数据甚至超越乐园99的内城居民。”
“根据数据库记录,您总共出过上千次野外,平均每月25次,”季文柏开车绕过积水坑洼,继续说下去,“乐园东南方的c-22与c-23号城市遗址,您都很熟悉。178号逃亡方向必将途经这两处,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乐意效劳。”时岑的眼睛没有从窗外挪回,他已经逐渐习惯了重影,但意外感受到心脏的些许酸软,这使得他轻微皱起眉头,疑心胸带绑缚过紧。
他屈着指节,扯松了一点,可不适感没有分毫缓解。
真是奇怪。
开往c-23号城市遗迹的道路需要途经一小片荒原,这里没什么大型变异生物,只偶尔窜过去几只爬行类怪物,被未尽水汽润湿的表皮粗糙,呈现斑驳的深褐色,类似过去黄金时代的大型蜥蜴。
在汽车遗骸、散落衣物与风化碎骨越来越多时,残破的低矮建筑也逐渐多起来,城市遗迹逐渐显露它的轮廓。
“我们快到了,”季文柏伸手触碰通讯器,与城内指挥中心对话,“调查处三队,季文柏,目前一切顺真是见鬼。”
他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时岑抬头,朝季文柏怔愣的方向看去——巨大的城市遗迹满是断壁残垣,凌乱异变植物与生锈金属条下掩埋着过去的道路,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如果忽略掉视线中零星散落的、蠕动着的白色。
白色,密密麻麻的白色圆点。它们是昨日入侵乐园的超小型软体水生物成年体,起码有成百上千只。
这些怪物匍匐在遗迹各处,啃噬着异变植物,而在听见发动机的动静后,它们齐齐停滞,进而转向。
城内的风声忽然变调,狂风大作,将超小型软体的尖锐嘶吼传得近在咫尺,它们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滑稽的奔跑状态,身体缝隙间淌落淡金色液体,朝车辆方向齐刷刷围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