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大胜!
一战灭宿敌,晋人无比喜悦,男女老少振臂高呼。
令尹的马车被挤到路旁,幸亏驾车的马奴机灵,快速驶入一条小巷,才避免被堵在人潮中,像另外几辆马车一般寸步难行。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大军距离城池越来越近。
即将抵达城下,队伍忽然停住,玄鸟旗倾斜指向东方,通往君陵的道路。“珩奉父君归国,葬入君陵。”林珩旨意下达,由飞骑传递城内。
事情突如其来,宗、祝、卜和巫皆无准备。然而棺椁已经调头,林珩的决定不会改变,几人来不及商议,只能急匆匆登车,在车上换下冠帽,出城追赶林珩的队伍。
晋侯宫内,国太夫人听人禀报,得知林珩的举动,并未现出惊讶之色。
“君侯离开都城,注定不会有归来之日。”
她能猜出林珩
的目的,并不打算阻止,只是命人准备晋室衣裙,短暂换下越室的绯色。“国人唾骂,千夫所指,生前流离失所,身后葬归君陵。”
国太夫人移开香炉的顶盖,亲自投入一块香饼。看着青烟袅袅升起,重将炉盖合拢。一声轻响,铜铸的器具严丝合缝。
“阿珩已然是手下留情。”
她的声音在殿内流淌,很快如轻烟消散,再不可闻。
侍人小心抬眼看向屏风前,又迅速低下头,自始至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肃州城外,宗、祝等人的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追上林珩的战马。
马奴勒紧缰绳,宗推开车门,手扶冠帽跳下车,祝、卜等紧随其后。几名巫慢了一步,下车后仍喘息不定。俯身行礼时,胸前的骨链垂落,挂在上面的骨甲互相碰撞,发出阵阵声响。
公子,不停灵,不拟谥号,不送陪葬,不殉,实乃有违礼仪。宗拦在林珩马前,看向队伍中的灵柩,眉心拧出川字。
“父君薨于郑,停灵多时,应速下葬。谥号后拟,陪葬以郑宫金玉,殉以陶人俑。”林珩翻身下马,站定在宗的对面,以示对这位老人的尊重。
“可是……”宗仍有迟疑,忽遇刺人的目光,源于队伍中的氏族。林珩放归妾夫人,诸女归家,也有随子女开府。若宗坚持殉葬,如费氏、田氏等势必要怒。
此番伐郑,氏族们无不竭尽全力,功劳不小。年青一辈如智陵、费廉等更是战功赫赫。他们也是林珩的忠实拥趸。
“事急从权,宗当体谅。”林珩靠近宗,低声道。
“国内未有先例,上京听闻,恐会借机发难。”宗扫视左右,同样压低声音,提出他的担忧。他对晋侯失望透顶,据理力争出于公心,避免林珩被抓住把柄刁难。
“晋未有,上京却有。”林珩不再压低声音,道出他在上京看到的记载,穆王南巡不知所踪,陵中葬空棺,无人殉,皆以石人俑替代。今父君入葬,以陶人俑殉,实乃有例可循。
大军中有史官,全部被林珩召至近前。几人皆知平王时的混乱,当面证实林珩所言。
公子所言不假。
“上京有史册,仆先祖随君入京,送王棺入陵,留有撰录。”
穆王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平
王在战乱中登位,朝局一度动荡。穆王葬礼时,送入陵墓的是空棺,他的妻妾儿女大多死于战火,即便活着也不能为空棺殉。
平王采纳执政的意见,命人雕刻石人俑送入陵墓。
史官们言之凿凿,宗和祝一番商量,接纳林珩的提议,各自手捧骨刀和弓箭行在棺椁左右。林珩没有再上马,取下发冠,解散发髻,徒步走向君陵。
林原仿效行之,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
氏族甲士纷纷下马,在巫的唱声中排成队列,组成一支送葬队伍,浩浩荡荡行向君陵。
与此同时,一支由蜀国来的车队抵达边城。车上的田齐吊着一条胳膊,忍着疼痛从车窗向后望,发现暂时甩掉追兵,终于松了一口气。
“快进城。”
诺!
知晓入城才能活命,骑士策马扬鞭,马奴挥动缰绳,在夕阳下风驰电掣,向晋国边城飞奔而去。